九皇子凤珺吸吸鼻子憋回眼泪,默默地回到男席。小家伙坐稳当后还看向祁曜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他夸奖自己听话。</p>
祁曜深邃如夜的眸子沉敛不动,今日事毕,可以走了。</p>
七皇子府大婚,这一场宴席办到深夜,女眷大部分都是午后散去的。剩下的便是男席那帮子酒鬼了。</p>
七皇子凤珹虽然也喝了不少,灌下一肚子醒酒汤,眉目清朗、神色清醒地将宾客送走。</p>
喝大了的,反而是太子殿下和一众兄弟。</p>
就连要离开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都被拽了回来,喝了个天昏地暗。</p>
“见到祁大人走了吗?”七皇子凤珹眼看宾客送离得差不多了,也没见到祁曜的影儿,诧异地问道。</p>
“属下不曾见。”</p>
“小人见了,祁大人飞走了。”收拾桌椅的小厮忙不迭回禀道。</p>
七皇子凤珹一听,点了点头:“如此便好。”</p>
他兀自拂袖离去,将一应后续之事交给管家,随即走到后院不起眼的角落,背着人跟赵康叙话。</p>
“属下的人派人来回话,散宴后五皇子殿下就跟随太子殿下一道回府了,不知所为何事。”赵康沉声道:“说不准是要密谋对付殿下。”</p>
七皇子凤珹“春风得意马蹄疾”,又是大喜的日子,听到赵康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p>
“他怕是为了南上直卫亲军的兵权。你回头试探一下太子的口风。大皇子凤珏已经废了,我等暂且韬光养晦,见招拆招。”</p>
“属下明白。想不到五皇子平日装得风流潇洒,属下还真当他不问世事。”</p>
赵康抿紧了嘴角深刻的法令纹,令他的容颜看起来更加刻薄。</p>
“哼,处在皇家的位置上,哪有真的不问世事。我只是没料到,经过了老大的事,他还敢凑上去。”</p>
七皇子凤珹总觉得错过了什么线索。</p>
主仆只短暂叙话片刻就分开了。七皇子双手负立,兀自前往后院。</p>
洞房花烛夜才刚刚开始。</p>
太子府。</p>
“本宫都说了!老大的事情同本宫无关!”太子借着酒劲儿说真话,试探五皇子凤玚。</p>
太子的口气从未如此气急败坏。</p>
若不是五皇子凤玚在大皇子府偶遇太子,看到了太子眼底的嗜杀冷血,五皇子险些信了这番话。</p>
“太子殿下,臣弟没说不信你。”五皇子凤玚神色忧虑,那平日里灿若阳光的晴朗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愁容。</p>
“你当真信本宫?”太子心头一喜,即刻握住五皇子凤玚的胳膊:“太好了,不愧是本宫的兄弟!”</p>
五皇子眼底划过一抹讥诮。“皇家兄弟情”是这个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p>
若不是为了兵权,五皇子断然不会在这等风口浪尖的时候,还独自来太子府送温暖。</p>
“臣弟只是担心,太子殿下因大皇兄之事受父皇猜忌,得益的就只剩下七皇子一个人……”</p>
五皇子凤玚一贯爽快的作风,也没把后面的话全说了。</p>
太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七皇子凤珹的嘴脸。</p>
“此事本宫早同老大对质过。他说老七在他面前,也是各种表忠心哪!”</p>
太子冷哼一声,手中折扇一合,眼底满是无情的锐利。</p>
“老七假意左右逢迎、实则皆不忠于两位皇兄,而是从中挑拨,坐收渔翁之利。他跟周家小姐成婚,未来天下财权落入七弟手中,掣肘近在眼前。”</p>
五皇子凤玚一脸痛恨,“只可惜臣弟无能,不能为皇兄分忧。”</p>
说着,五皇子凤玚躬身低头,掩去眼底的精光。</p>
私运不过是太子为了奢靡度日而搞出来的小势力,就算没了,也不会伤筋动骨。</p>
太子为储君多年,势力浸淫京城数载,实力不容小觑。但他的势力中,最令人眼热的,便是京卫指挥使司的兵权。</p>
京卫指挥使司拱卫京师、守卫宫禁。皇城诸人性命,分上直卫亲军与非亲军卫。</p>
其中上直卫亲军有南、北两个京卫,不隶于五军都督府,而是由皇帝直接管辖,同锦衣卫所堪称“皇家杀人刀”。</p>
锦衣卫负责情报、监察百官、无诏提审,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是锦衣卫行事,故而锦衣卫臭名昭著。</p>
京卫指挥使司恰恰相反,人前风光、备受尊崇。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世家子弟,也想入京卫指挥使司历练历练。</p>
若能得南京卫指挥使司兵权,无异于是在宣告,谁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人。</p>
南上直卫亲军的兵权,在三年前被皇帝赠予太子管辖,天家父子各负责一半。父皇对太子的宠信可见一斑。</p>
如今父皇对太子不够信任,太子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只要五皇子凤珏多番示好,南上直卫亲军的兵权,少不得分他一杯羹吧?</p>
“五弟所言甚是!”太子怎会不知五皇子凤玚想要什么?</p>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提兵权:“这老七实在可气!”</p>
老五张着嘴尽会说旁人,可此刻老五所做的事,不也是跟老七那般左右逢迎、挑拨离间么。</p>
“皇兄,为今之计,你面上什么都不做便是最好。大皇兄之事的风头一过,你还是父皇最爱重的储君。”</p>
太子深以为意:“五弟所言不假!待风头过去,本宫断不会忘你今日情谊!”</p>
没能撬开太子的嘴,五皇子凤玚也不气馁。</p>
能得兵权固然好,不能得,打压一下春风得意的老七也是好的。</p>
“如此,臣弟告退了。”</p>
五皇子凤玚一走,太子眼底再无丝毫醉意。</p>
想要南京卫指挥使司的兵权?胃口倒是不小。</p>
他冷哼一声,端起手中的醒酒汤,淡淡地道:“去雪衣公子的院子安置了。”</p>
“是,殿下……”</p>
次日,来盒脂粉再度任性关张休整。</p>
凤轻彤夜半被自家师父虐得头晕眼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p>
她一睁眼,就察觉到屋中气息不对,她猛然睁眼,就见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竟一脸委屈地蜷缩在她书房的椅子上,修长粗粝的骨节轻轻摩擦着桌上的白纸。</p>
“祁曜?”</p>
凤轻彤蓦然起身,心道幸好练功回来的时候太累,连衣裳都没来得及脱,不然可就坐实了某人“登徒子”的罪名了。</p>
深邃如夜的寒眸静静地落在凤轻彤身上,他不能言说的深情全在眼底,仿佛夜色里皎洁的月亮。</p>
屋子里悄然散着几分酒味,配上祁曜微醺的眼神,看得凤轻彤耳根灼烧起来。</p>
“喂,你还好吧?”凤轻彤快步走到书桌前。</p>
祁曜……喝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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