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转角，那已经被关了不少时日的游医老儿坐在桌边，一口酒一口肉地往嘴里送，间隙还要扯着嗓门骂几句。</p>
果真一点都不吃亏。</p>
“祁后生！你可来了，快，快把小老儿放出去！今日必要同你再打过！”</p>
游医老儿一见来人了，立刻将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头一丢，精明的眼睛贼兮兮地盯着祁曜，把那张老脸贴在了牢门上。</p>
清冷戏谑的少女站在祁曜身侧，将老头儿的动作尽收眼底。</p>
“哎，是你？”</p>
游医老儿对上一双戏谑的丹凤眼，素裳少女同黑罗刹一般的祁曜站在一起，竟有几分般配。</p>
“前辈，又见面了。”凤轻彤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游医老头身后的石桌，轻啧两声。</p>
游医老儿老脸一红，嘿嘿一笑：“丫头，你莫不是来问我最后几个问题的？可以可以，小老儿什么都回答你，只要，嘿嘿，你将小老儿捞出去，问啥都行！”</p>
主动送上门的条件，凤轻彤不会拒绝。</p>
“也好。”她转过身，与方才在正厅里“轻薄”祁大人判若两人，眉宇清冷地道：“祁大人，且容我问他两句。”</p>
逐客令下得明显。</p>
祁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女人竟不允他在一旁。</p>
黑沉着脸的祁曜冷冷地看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乔林：“看什么？跟上。”</p>
“……”浑身透凉的乔林讪讪跟着对安平郡主“予取予求”的都指挥使大人，离开地牢。</p>
总觉得大人又生气了，好可怕。</p>
“你是天青老人，可对？”漂亮的丹凤眼盯着老头儿，开门见山地戳破了对方的身份。</p>
她要游医老儿亲口承认身份。</p>
游医老儿眼睛乌溜溜转了转，“啥青，小老儿游医数年，还没听过这种病症。”</p>
装是吧？</p>
凤眸微挑，少女转身就走：“既然前辈呆得舒适，我便回去告诉春娟姑娘一声，说你在牢里开怀畅饮、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p>
“哎哎哎，别啊别啊，丫头回来！”</p>
天青老人隔着牢门伸手拦凤轻彤，嬉皮笑脸地道：“咱们有话好说！”</p>
让闺女知道他作死，还不知怎么闹脾气呢。</p>
凤轻彤心下好笑，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望着天青老人。</p>
她倒是想看看，老人家该怎么给自己圆场。</p>
“是是是，江湖上兄弟们抬举，送了小老儿这么个绰号。”</p>
天青老人没好气地道：“难听死了。”</p>
不管好不好听，是他就行。</p>
“祁大人，可以放人了。”</p>
直到天青老人出了锦衣卫所大门，老头儿难得深沉地望天，终于有了重获自由的不真实感。</p>
“小老儿被那走狗油盐不进地关了数日，就，就在你那答了一个问题便出来了？”跟做梦似得，白骂骂咧咧了那么多天。</p>
凤轻彤也太干脆了。</p>
天青老人看看凤轻彤，又偷瞄了一眼紧跟在那丫头身后的杀神祁曜。</p>
这事有圈套。</p>
“要不……您再回去关关？”凤轻彤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次再用点刑……”</p>
回答凤轻彤的，是老头儿脚底抹油开溜的背影。</p>
“你这后生太不地道！咋能对老人家用刑呢？！”</p>
天青老人跑了。</p>
“不追？”</p>
祁曜挑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抓到。</p>
凤轻彤说放就放，再想抓可就难了。</p>
“不用追。”不点而红的朱唇微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p>
春娟在手，天青老人跑不远。</p>
少女优哉游哉地回到穆王府，“捡到”师父的喜悦，让凤轻彤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p>
她溜达到小弟凤玖的院子里，望着滚胖的少年被病痛折磨得连连咳嗽，却还是坚持着坐在桌边看书，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p>
想说的话滞留在嘴边，凤轻彤悄然离去，没有进屋。</p>
接下来的几日，凤轻彤仿佛忘记了去寻天青老人的事，成日里不是看店就是在府中游手好闲。</p>
入夜，凤轻彤坐在书桌旁，指尖轻轻旋转着白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小弟解毒。</p>
祁曜那厮行事缜密，她带走了天青老人就没了下文，祁曜断不会放松警惕。</p>
说不准，早就派了暗桩盯梢，观察穆王府的一举一动。</p>
不能让祁曜的人知道白苏的下落。</p>
锐利的眸子悄然划过淡淡的精光。凤轻彤转头便忘记了用千两黄金贿赂祁曜的事。</p>
只要祁曜忠于狗皇帝一天，凤轻彤就不敢全然交付信任，即使祁曜三番五次相帮。</p>
前世的错信他人，已经赔上穆王府满门。</p>
她不敢赌，也不能赌。</p>
卷翘浓长的睫毛轻颤着，食指微动，凤轻彤再睁眼，又是那个清冷刚毅的安平郡主。</p>
“小姐，可歇息吗？”玲珑察觉自家小姐脸色不对，笑嘻嘻地凑上大脸：“不早了。”</p>
“……歇。”</p>
凤轻彤面无表情，仿佛方才的情绪起伏不过是玲珑看花了眼。</p>
……</p>
“来盒脂粉”最近客人数量暴增，上门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夫人，富商之女更是为了不输颜面，“壕”掷千金。</p>
官家小姐夫人像是认准了“来盒脂粉”似得，每日早早便派人在铺子门前守着，一旦开门，决不能空手而归！</p>
金掌柜却是个豪横之人，仗着穆王府撑腰，压根不会因为来客身份就特殊对待。</p>
没有的色号就是没有，需要预定的就得排队，一视同仁。</p>
恰是金蝉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把这些个富贵人家吃得死死的，还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优越感。</p>
官家夫人怎么了？买脂粉还不是得跟平头百姓一样排队！</p>
“怎么还没开门哪？”</p>
“每天就只给那点子现货，够谁买的！真抠！”</p>
“又贵又抠！黑店！”</p>
“绝对是黑店！这个点儿都不开门，莫不是卷了脂粉跑路了？！”</p>
“那可万万不成！她们跑了，咱们的脂粉怎么办？”</p>
……</p>
“来盒脂粉”铺门前的小巷边上，错落停着数十辆马车，不欲抛头露面的官家夫人小姐在马车里等着，丫鬟们占座的占座、排队的排队，还不忘吐槽脂粉铺子。</p>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让整条石子街都跟着热闹起来。</p>
金蝉姗姗来迟，玲珑、宝萝跟着自家主子从后门进店。姑娘们手脚麻利地将货品摆放妥当，打开铺门。</p>
凤轻彤随性地倚靠在柜台上，似笑非笑的凤眸懒洋洋地看着平日里爱极了颜面、走路都要款款而行的姑娘们，此刻都跟打了鸡血似得乌泱泱蜂拥而入，生怕慢了半步，想要的脂粉口脂便没了货。</p>
不过瞬间，客人便将“来盒脂粉”的大厅站得满满当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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