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南风竟然真的爬了起来,且在奔向恶鬼的一瞬间,她拿起了丢在一旁的匕首,如飞蛾扑火一般向恶鬼杀去。
她是在寻死,且因此而觉得自己高贵了许多。
她自然是承受了恶鬼那重重一击的。和着浑身的剧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相反的方向飞去,砸在墙面上,几乎能将一面墙砸塌。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墙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摇晃,甚至簌簌地抖出石屑。
与此同时,一大口血从她的五脏六腑中喷出来,且“意犹未尽”,令人作呕的腥甜还堵在口腔和喉咙里,随时准备争先恐后地挤出来。
素尘不愧是苍泓真人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愧是不要命的南风的师父,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能不受任何事情的干扰,以最决然的姿态,寻找一瞬的机会,让身体腾空而起,蓄积力量杀向恶鬼。
恶鬼再次因为素尘的奋力一击而重伤倒地,身上恐怖的黑色的怨气也快速流逝,腹部因为玉魂扇的重击而豁开一个大口子。
可那恶鬼生命何等顽强,恼羞成怒之下,他嘶吼一声,用浓重的带了腥臭味的怨气包裹住素尘,忽的一下,他们一起,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有多余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动作,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让对此无能为力的南风没有半分准备。
还要准备什么呢?反正她也要死了。
南风昏迷之前,只能看到玉魂扇的光芒完全消失,那个清冷的白色身影,像一阵清风,让她再也抓不住了。
她把素尘给丢了!
……
南风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浑身泛着光晕的西洲,笑容依旧,只是更加自由更加畅快,更像一个天生的贵族。那样的气度,就算是赫连衣也比不上的,更不消说已经离开的西洲了。
可在南风的梦里,西洲就是那样的,却一点也不违和。
他似乎夸赞着南风什么,还慷慨地答应了南风一个愿望,让南风又羞涩又高兴。
南风隐约瞧见,西洲的脖子上竟也带着一个刻着布谷鸟图腾的“求索”!
怎么会!
梦里的西洲笑着,指了指南风脖子上的“求索”,那个只会做累赘的圈圈忽然亮了,比素尘曾经带过的那个还要亮的多。
那个光亮分不清真实还是虚无,或许它只是在梦里被点亮,给了南风留在尘世的力量。
南风竟真的活了下来。
活着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在别人都离开的时候。
她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她的身边站着许多男男女女,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和拄着拐杖的老者。他们不知道一个看似年轻的姑娘为什么受了重伤躺在街面上,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去,这决定着他们在报官的时候说些什么。
南风的身上无一处不痛,脑袋里也嗡嗡作响。衣服上的尘土和血迹在提醒她,昨天晚上的恶战不是幻觉,而是永恒的伤痛。
“求索”还顽强地挂在她的脖子上,被南风敲打了几下,没有动静,没有光亮,一如往常一般百无一用,就好像一位战士不幸被箭矢射中,不拔出来是伤,拔出来就是死。
或许梦只是梦,一切不过是她相思成疾,若是把它当真了,才真是痴傻了。
有路人凑上来询问她的伤势,好心搀扶她去医馆查看身体,可都被她推开了。她的伤根本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西洲离开了,消失在等她去寻他的路上;素尘离开了,消失在与她并肩而战的那一刻。
素尘曾经抛弃过南风,像丢垃圾一样将她丢掉。她那时只觉得气恼,觉得这个人定是世上最不讲情义、最莫名其妙的人。像他那样的洁癖怪和恶毒鬼,活该苦苦等候而没有结果。
现如今,她失去了他,在得知他曾经试图拯救前世那个挣扎于苦难中的她的时候,在知道他也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的时候,在她已经把他当成亲人、当成依靠的时候。
他还有要做的事,还有要等的人。该死的人是南风自己,而不是他。
一个人,她又要一个人了啊!
那个恶鬼说,他探知了他们存在的秘密,说素尘和南风是他的仇人。那么,他该如何折磨素尘呢?
抢占他的皮囊吗?——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打散他的元神吗?——他那么倔强骄傲的人。
南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继续寻找皇后的遗体是不可能的了,素尘都不在了,一切就变得更加没有意义;回不归境吗?她该如何交代呢?
不,没有了素尘,她连回去的能力都没有。
或许只有在世间流浪适合她了。
南风曾经非常期待在尘世中的生活,可以在不归境法术的帮助下,无病无灾地生活几百年,不必担心捉妖师或者道士的抓捕,尽情享受美食、美景和美好的事物。可她现在没有了那样的心思。
她的身上藏着前世的记忆,藏着西洲的顾盼多情,也藏着素尘冰冷、任性的外表下用尽全力等待和爱护的心。
身上有这么多的重量,让她如何能安然度日?往后的每天、每时、每刻,岂不都是煎熬?
坐在角落里苦苦冥想,她最终只能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寻找素尘。
或者说,寻找那个神秘的恶鬼。
南风想,既然在尘世,她的生命很难走向结束,倒不如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恶鬼身上。救素尘出来她是不行的,但她至少可以选择跟他一起死。
是,她要寻找死亡的唯一办法。
你或许要问她,南风,若是那恶鬼利用素尘和你的皮囊,做一些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怎么办?
怎么办?她为什么要管这些?西洲为了争取寻找她的机会,将皮囊出卖给恶鬼的时候,魂魄和肉身分离之际,会不会考虑这个呢?一定没有的。他没有,南风也不会有的。
南风就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自私,所谓的“大义”与“责任”在她的面前比一个馒头还要轻贱许多。
或许这就是她走到这个地步的原因,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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