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看着自家小姐这不争气的样子,气的直跺脚道:
“既然小姐你都知道,怎么不去找老爷解释,你可是他的女儿啊,小姐受了委屈,老爷竟然一次都没来。”
严灵雨抚摸着温热的暖炉,笑着道:
“你不懂,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啊,名声重过一切,与名声相比,我这个女儿算得了什么,甚至啊,爹爹他肯定在盼着,我若回不了多好。”
小琳再次跺脚道:
“怎么会呢,小姐啊。”
严灵雨摇了摇头道:
“其实是我愚蠢,还不如跟一个傻瓜浪迹天涯呢,至于我父亲的这个想法,一开始我也不信的,现在开始信了,毕竟这么些日子,他是真的没有来,估计是在想怎么处理我这个麻烦吧。”
说到这里,小琳眼眶已经全是泪水,冲到自家小姐身前,抱着严灵雨道:
“小姐,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和小姐在一起,小姐在那,我便在哪。”
远处的林荫小道上,传来脚步声,严灵雨能从那沉稳的脚步声中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她笑着拍了拍小琳,后者会意起身擦干了眼泪。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多,严灵雨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微微欣喜变的拉垮了起来,走在最前的自然是严家当代家主,严有儒,而在严老爷子身后跟着的便是严灵雨能不见便少见的表舅一家。
严有儒人如其名,即便已是中年,依然能从面容上看出昔年的英俊儒雅,他来到近前,看着躺在椅子上,无动于衷的严灵雨,眉头微微一蹙。
小琳吓的站在一边,微微抽泣着。
站在严有儒身旁的表舅脸色有些古怪,微微咳嗽了一声道:
“灵雨啊,你父亲来了,怎么躺在那呢,怎么可以一点礼数都不讲。”
严灵玉闻言道:
“灵雨染了风寒,因为不便起身,表舅见谅。”
严有儒冷哼一声道:
“你这个丫头,真是越大越没个礼数,以前你娘在的时候,就是太宠着你了。”
严灵雨嘴角抿了抿,突然抬头看着自己父亲道:
“怎么,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教训我这些么,以前娘在的时候,你便不怎么管教我,现在娘走了,我长大了,就像一棵树已经长大了,你再去修剪,能修成你想要的样子么。”
严有儒身子颤了颤,脸色青了又红,竟是一时气急不知该说什么。
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笑着道:
“哟,半年不见,妹妹胆子是越发肥了,不知平日里吃的什么呀。”
严灵雨淡淡地道:
“不牢表姐费心。”
谁知那女子继续道:
“怎么不费心啊,你即将嫁给我那个傻弟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我倒是不想费心,可你知道,你平章哥哥嘛,恩,你懂的。”
一旁站立的小琳眼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表小姐口中的平章哥哥,她自然知道是谁,那根本是一个傻子。
但是她相信老爷不会将小姐嫁给这样一个人,于是主仆二人齐齐望着严有儒,严有儒的目光有些闪躲,但是很快变的坚定,他点了点头道:
“你表姐说的没错,平章虽然是懂事慢一点,可我相信你表舅一家会好好照顾你,而且亲上加亲,也不失一桩美事。”
严灵雨惨然一笑道:
“父亲,这就是你的方法,这就是你解决这一切的手段,将我嫁给一个傻子!”
一旁的表舅听了冷哼一声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灵雨是一个挺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出去一趟,便成了如此模样,或许真如外人说的那样,到时候岂不是我平章吃亏。”
严有儒伸手抚了抚额,怒道:
“都够了,叶北,我跟你的事情,早就谈好了,即便是真的,那也是我严有儒的女儿,是我严家人,光这一点对你来说不就够了么,至于你严灵雨,我说让你嫁你就得嫁,你就当是为我严家留一点颜面。”
众人被严有儒的气势所摄,一时之间都没再说什么,场间之余下小琳微微的抽泣声,严灵雨的眼角有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没留下一滴眼泪。
突然她凄然笑着道:
“是啊,没错,你们想的都对,我严灵雨不止把身子给了别人,连心也给了,姓叶的,你们当真还愿意要我!父亲!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的颜面?”
啪!
一道清亮的耳光声,怒不可遏的严有儒已经冲到严灵雨面前,严家的当代家主,堂堂乙等士族的族长双目中除了怒火,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比如悔恨,比如痛心。
这一刻,严灵雨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名叫叶北的表舅本就是玉州的富商,靠着与严家的关系,可以说在玉州也算如鱼得水,他的一切都来自严家,别说让自己儿子娶一个破鞋,便是娶了全玉州的破鞋和寡妇都没有问题,而且这个严灵雨姿色上乘,又年纪轻轻,虽然名声不好听,可对他叶北来说,娶的只是对方的姓氏罢了,至于自己那个傻儿子,哪里能消受这样的美貌姑娘,到时候
想到这,叶北反而柔声道:
“大哥啊,毕竟还是孩子,而且我儿子也不争气,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到底是严家的族长,原本在眼眶里的所有情绪,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转身看着那些贪得无厌的叶家人,点了点头道:
“选个日子,办了吧。”
叶北的脸上顿时挂满了喜色,立刻一口一个亲家公叫的亲热。
院子里的风突然变的格外寒冷,即便是暖手小炉还在,也无法驱散这种寒冷。
小院里,有佳人凄婉地说道:
“小琳啊,扶我进去吧,这天还是太冷。”
小琳再次扑到严灵雨面前,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沿着来路返回的众人,严有儒面色阴沉,而叶北一家都面露喜色,直到严有儒冷森森地说道:
“叶北,即便灵雨再怎么不对,她始终是我严家人,若是他日你敢怠慢半分,我定要你叶家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如霹雳的叶北一个哆嗦,急忙献媚道:
“怎么会呢,大家祖上都是亲戚,这灵雨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敢怠慢呢,我一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严有儒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有人从廊道尽头飞速跑了过来,严有儒认出那是自己府上的管家,管家平日里接人处事情向来稳重,怎么今日如此毛躁。
他有些愠怒道:
“何管家,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管家竟有些惊疑不定,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叶家众人,严有儒摇了摇头道:
“但说无妨。”
管家吞了两口口水,惊疑地道:
“老爷,外面来了很多?官兵啊。”
严有儒叹了口气道:
“想必是州牧府的人,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何管家喘着气道:
“老爷你听我说完,那些人不是州牧府的,他们的衣甲都镶着金呢,甚至有传旨太监,说是从宫里来的。”
严有儒惊奇地摇了摇头道:
“宫里?不可能啊,虽然我严家族人,有在朝为官之人,可也远远没有达到惊动圣驾的地步,何管家,你可知道究竟什么事情。”
何管家一拍大腿诧异地道:
“具体的没有听说,只是说让大小姐接旨。”
严有儒眉头一挑道:
“什么!灵雨接旨?你确定吗。”
何管家一拍大腿:
“老爷啊,我老何能骗您吗,这可是杀头的事儿,我还专门问了两遍呢。”
一旁的叶家人已经在听到圣旨时惊疑不定起来,当听到要严灵雨接旨时,个个心中没由来一颤,有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当严灵雨随着众人来到前厅时,心中已经处于极度恍惚的阶段,当她跪下,看那传旨太监缓缓展开明黄的圣旨时,才稍稍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圣旨?对于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找上自己,严灵雨心中并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头绪,没有谁会将临湖下棋的富家公子和曾经的太子当今的圣上联系在一起,即便这个人有着极深的棋艺,因为没有哪个棋子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当这个命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她彻底蒙了。
一起蒙的,还有所有的严家人,以及那除了蒙还有恐惧的叶家人。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降临玉州时,严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是以严肃著称的严有儒也几次挂着笑脸去那座小小的后院吃了几次闭门羹。
为什么?
因为当今的陛下下诏令,封严家长女为淑仪,即刻进宫,即便是那安京城的达官显贵们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突然开始封妃了,而且还是一个远在玉州的士族女子。
至于玉州本地,那些擅长在风中捕捉消息的人们不禁将此前严家长女的失踪和当时擅自离京的年轻太子联系到了一起,那么一切便都说的过去了,于是不知是谁先说了出来,比如某天早上,一个普通的茶摊,一个穷酸的秀才,在听了所有的传闻后,灵光一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一阵阵早春的寒风将消息吹遍了全城,甚至缓缓向外蔓延,毕竟平民百姓总是欢迎各类茶闲饭后的各类谈资的。
于是严家接连数日上门报喜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又数那个表舅叶氏一家最为热情。
早上吃了几碗玉州的龙须面后,严灵雨便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子的阳光里,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望着天边的那些蓝白的云彩。
小琳拖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家小姐,越发觉得小姐深不可测。
“小琳啊,你要是再盯着我看,可就成了痴人了。”
不顾自家小姐说的话,小琳依然看着她,疑惑地问道:
“小姐啊,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新皇帝啊,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啊,说小姐当初便是与太子私奔。”
看着小琳的样子,严灵雨有些好笑地道:
“皇帝我自然是不认识的,至于为什么会选我,或许还是跟我们严家的名声有关,而且我想,皇帝不是傻子,在知道玉州的这些风言风语后,又怎么会接受我这样的女子呢。”
小琳哭丧着脸道:
“可是小姐,与其嫁给那个叶家傻子,肯定是嫁给皇帝陛下好啊,而且日后说不定小姐就做了皇后娘娘呢。”
严灵雨皱了皱眉,抬起一只手,挡了挡阳光,有些刺目。
可安京城的仪仗却如期而至,玉州的骑兵与护送仪仗的三百御林军一齐,浩浩荡荡地将严灵雨送往安京城,即便她的内心有无数疑问,即便她觉得此事断然不会成功,可当她坐上仪仗时,内心突然生出无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