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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长夜当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定个小目标

    长青离开字画铺,隔壁便是卖肉的屠户,屠户姓张,大家都叫他老张,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平日里不爱与人说话,在这条街上与人来往极少,不过他家的肉质量不错,猪肉新鲜,价格厚道,为人又老实,因此也收获了很多老顾客,不过是个单身汉,至今没有婆娘。

    长青经过他的肉摊时,看肉摊角落里有些边角肉,这是许多部位的猪肉卖剩下的杂肉,对于许久没有好好吃肉的长青来说,突然很怀恋当初在北幽大块吃肉的日子,也是那次出于各种理由花光了此前存下的所有积蓄,又在归程时遇上了李鱼鱼这个吞金兽,目前的条件自然不该去大酒楼挥霍银两。

    于是他来到铺子前,指了指角落的那些碎肉   道:

    “这些人我要了,给我算便宜些。”

    面相憨厚,身材高大的张屠户看了看长青,嘴角略微动了动,算是打过招呼了,声音有些像他多肉时候砧板的呻吟声:

    “边角肉,算你八十铜板。”

    长青点了点头,从衣服夹层口袋里再次掏出一枚一两的碎银子,屠夫面无表情地找了铜板。

    又扯过一张油纸,行云流水地一抖一包,在长青眨眼的功夫,一袋猪肉已经到了面前。

    他无言地接过猪肉,撇了一眼对方挎在腰间的杀猪刀。

    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经过粮油铺时用买肉剩下的银子买了大米、盐巴等必需品。

    到了院子里,鹌鹑正在翻看一本《周楚记事》,记得鹌鹑和他说过,这是前朝史学家涂九观耗尽一生所记,最后一笔完成于楚献帝献出玉玺那一天,涂先生一生精研史学,更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据说当年楚献帝,曾让他修改书中一二项关乎皇家体面的小事,老人家直接为了这事与皇帝吹胡子瞪眼,大骂竖子无知。

    而在禅让当天,他完成最后一笔“楚亡于开元八年。”

    之后老先生便独自出宫,身披丧服,一路行至护城河,有与其走的近的年迈官员问涂老这是要去哪啊?

    他只说了句书写完了,老头子没用了,便纵身跳河殉国。

    长青想了想,决定趁着鹌鹑还在看书,先用清水焯一下碎猪肉,他干活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前来给他补课的鹌鹑,鹌鹑抬着一只手拄着脑袋,显得有些无趣。

    直到叮叮咚咚好一阵的长青终于将一碗红彤彤的猪肉放在鹌鹑面前,后者眼神才缓缓亮了起来。

    “你竟然这么会做菜?”

    长青笑了笑道

    “如果院考有做菜这一项,那么我应该更会做才对。”

    鹌鹑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红彤彤的肉块,放进嘴里,脸上因为味觉的刺激,表现出一个极为享受的笑容。

    “不过,长青,你这名字有点怪,报名六艺书院,是要姓氏的,你总不能姓长吧。”

    长青停下筷子,略微思量道

    “当初因为一些事,决定暂时隐姓埋名,现在想想,或许并没有这个必要。”

    鹌鹑抬头看着这个明明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男孩,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事,竟严重到要改名,虽然她自己从小被人叫做鹌鹑,但她心里知道自己姓什么,更何况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毕竟鹌鹑是母亲给她起的小名。

    “我明天替你去报名,总得给个姓。”

    长青点了点头

    “姓李,李长青。”

    午餐鹌鹑吃了两大碗饭,为了运动运动,她准备替李长青解决另一个麻烦,毕竟现在练过武,有修为的人必须在衙门登记,否则在公开场合展露武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然若你是天境高手,自然可以不理会,朝廷也不会因为这点事便说某某某,你虽然很强,但是请跟我们走一趟,吃吃牢饭,无论在哪个朝代,强者多多少少是有特权的。

    最起码以后在这座安京城内要用上姓氏的李长青,只能独自练字,好在小时候的底子并没有完全荒废。

    随着这几日的练习,虽然远远谈不上什么笔走龙蛇,但也算是工工整整。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纸糊的圆窗,李长青走到窗前,随手打开窗户,看着熙熙攘攘的老街上的各色行人。

    在小院的篱笆旁有一棵瘦弱的柳生槐树,因为天寒,枯萎了所有的叶子。

    想起这两日跟鹌鹑读的《周楚记事》,令他对历史多少有了些了解,若说从先周到大楚的这千年历史里面,他最佩服的是谁,不是那一人之力守国门的剑府前辈,也不是北幽蓝家造反时一人一城不归降的那位将军,当然涂老先生的以身殉国,虽悲壮,却还不是最佩服。

    李长青奇怪的是自己最佩服的是那位先周奕公子,在史料上记载的寥寥数语,讲诉了少年剑客周游列国,劝解诸侯的举动,采用诸侯分封制的先周在他存在的那段岁月里,真正赢来了一段和平发展的岁月。

    当年先周十七公原本连连混战,民不聊生,人命贱如草,若是谁家的女孩能从王公手里换半只羊,那么这个女孩已经是上上姿色了,因此那个时代又有“两只羊可倾城。”的说法。

    毕竟姿色上等只值半只,两只羊当然是倾国倾城之色了,从里可以看出在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而可贵的是,有一个出生高贵的士族少年,孤身周游列国,为天下黎民发声,进而止兵戈,停战事,让遥远的先周大地,黎民得以休养生息。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物最终却因其兄长惊惧于其日渐积厚的威望,进而借家宴将其毒杀。

    不得不令人唏嘘,而听鹌鹑所说,这位公子奕便是第一位黑鸦。

    他转身看着墙角静静放着的灰布包裹的长剑,心中生出几许悲怆之意。

    “不知我这把剑,能为天下鸣几次不平呢。”

    便在这时,他的腰后命门穴,突然涌出一股股热流,如同冰封的雪山被朝阳瞬间融化,无数的气机以某种奇特的规律自行在其体内游走。

    这种冲击令他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当他再次站起身时,便听见有人推开院门,原本以为是鹌鹑去而复返,却不曾想,竟是方才在字画铺遇见富贵公子。

    他径直来到小屋前,饶有兴致地望着李长青道

    “那个,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李长青怔了怔道

    “可是,我们以前认识过么?”

    对方晃了晃手中的鸟笼,笑着道

    “你看这鸟,多黑,像不像黑鸦。”

    李长青带着他到了屋里,屋子里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摆设,只有一张小圆桌。

    锦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陶杯,和里装着的廉价茶水,从李长青的角度看过去,连他自己这个东道主都觉得这杯茶,这方木桌,甚至那张木凳都有些寒酸,与对方身上那件一看就是手工刺绣的锦衣毛裘完全不符。

    李长青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略微尴尬。

    “怎么,安京城的黑鸦很多吗,鹌鹑是的,你也是,而且都能找到我。”

    锦衣男子笑着道

    “喂,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是谁你难道没看出来,哈,倒也是,我可是百变之王。”

    锦衣男子笑着解释道

    “好了,好了,你还记得那个带你入城的车夫么,可不就是我。”

    李长青捧着茶水,望着对方,左看右看,摇了摇头道

    “不是说不像,我知道脸上可以易容,可那份气质,实在是太大相径庭了。”

    锦衣男子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甩了甩道

    “寻常那种换个脸皮的易容,只是些旁门左道,我这种呢,就是艺术,和琴棋书画那种艺术差不了多少。”

    易容以及占卜之说,自古以来便被归纳在旁门左道一路之中,李长青不知对方是怎么将这些跟琴棋书画归为一说的。

    但来者毕竟是客,总不能当面指摘,笑着道

    “你就这么有信心?”

    那人笑着道

    “信心是有的,而且我要告诉你的事,院试那一天,我也会参加,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你的对手,毕竟说到底我们都是自己人。”

    他伸手抚了抚粗糙的粗陶瓷杯,笑着继续道

    “另外,我的名字叫燕小生。”

    李长青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道

    “很有趣的名字,就是和你有点不搭。”

    燕小生笑了笑道

    “经常要取名字,我也觉得很麻烦,所以这次随意取了一个。”

    看着对方大大咧咧走出小院,李长青独自走到院中。左边的泥地上,有明显翻过的痕迹,只是这院子很长时间没有主人,这种小菜地也失去了他原本的肥沃,显得有些干硬。

    院子右边是一排木头支架,用着晾晒衣服之用,稍远处的地方,那棵挨着篱笆独自生长的槐树光秃秃站在远处。

    “正月初十了呀,定个小目标,考入六艺书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