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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长夜当空 第一百一十章 文采的味道

    夜幽城也就是北幽百姓口中的幽都,位于龙腾山的明王教北幽圣坛,离千阶只差一阶的圣坛天梯,在最上的一层,离圣坛最近,据说也是最靠近明王的地方。有人无比虔诚地跪着,不知是为了向明王祈求什么。

    只是他的身影有些宽,有些臃肿,不时路过的明王教祭祀们时不时有人侧目,因为这个身影实在太像一个人,那个同样以宽厚著称的耀日公张板板。

    所以当耀日公出现时,这个阶梯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两座庞大的身躯一个跪着,一个坐着,画面有些有趣。

    耀日公无悲无喜地问道

    “你为何要入我明王教。”

    台阶上,跪伏地上的男子缓缓抬头,看着耀日公道

    “在下司徒逐风,本是南诏梁家剑府弟子,后被人所害,险些丧命,如今只望能拜入圣教,修行神功,以期他日能报仇雪恨。”

    耀日公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看着远处的苍茫山脉,继续道

    “我明王教的教义便在于一个争字,佛者所言善与空,道家所言逍遥,皆与我教教义大相径庭,你虽能争一时之意气,可能争一世之长短?”

    司徒逐风缓缓从石阶上站起来道

    “我司徒逐风要争一时意气,也要争一世富贵,更要与天争,练最好的功夫,睡最好的女人。”

    耀日公无悲无喜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笑容,这笑容很淡。

    ……

    圣坛内的露天花园内,耀日公望着眼前花开遍地的幽冥花,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个骨瘦如柴背负长剑的男子站在他身后。

    “张板板啊,你说你明明这么佛系的一个人,却跟那小子说什么争与不争,你这不是在忽悠人么。”

    张板板也就是耀日公依然望着幽冥花,淡淡道

    “我是按照教义里的典故来说的,而且这个人已经被大长老看上了,我同意他入教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池某人微微叹了口气,背后长剑缓缓出鞘,横在他面前,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上去,有些慵懒地道

    “不管了,我池某人已经一把年纪了,咱们明王教这么多年连个教皇也没有,这还像话么。”

    “小池池,其实我们明王教在传入北幽之前,便是异教,被佛道所不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境界这么多年来,都难以迈入一品的缘故,说起来我们本就是异类,不被天地所容,所以我们所争的,不过是一个公平的资格,至于家国皇朝的那些人,我觉得尽量别参合的好。”

    “张板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教没有教皇,大长老闲云野鹤,暗中却也因私情帮了女帝不少,那其他人呢,我教本就宽松,又没教皇约束,十二法王里面大多都在给女帝办事,我们能怎么办,他们要争富贵,也是正常啊。”

    耀日公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离他最近的那株幽冥花,紫黑色的花瓣微微颤抖,流出几滴露水。

    “小池池,如今我们只能等,等我们的新教皇出现。”

    池某人在长剑上翻了个身,嘀咕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南诏的皇帝死了。”

    “死了老的,还有小的,听说那个小妖精在那里受了极重的伤。”耀日公淡然地道。

    池某人不再说话,长剑托着他的身体不知去了何处,

    花园中只留下孤身赏花的耀日公一人。

    对整个天下来说,南诏没了一个老皇帝,必然会有新皇帝上任,年后第八天,南诏应天城内,新帝宋衍登基,帝号永嘉,并且宋衍决定将帝号与国号统一,群臣并无异议。

    南诏新帝登基,便在一场冬雨后,缓慢进行着。

    在这期间,居住在白虎区临河老街的长青开始在鹌鹑的帮助下进行知识上的恶补,自小在当朝阁老家中长大的鹌鹑竟然对一般的诗书文化了如指掌,并且写的一手好字,而长青这个半吊子书生,要在之后的院考里博一番成绩,那么第一个问题便是最基本的识字,因为长青在武道一途上的确因为黄老头都馈赠而有些底气,那么在文化一途上,便只能摸瞎了。

    以至于长青的新师傅鹌鹑,十分无奈。

    “你小时候就没上过各县设立的蒙学堂吗。”

    长青摇了摇头道

    “蒙学堂你以为很好上啊,要钱的好不好,而且那时候想的只是先跟村里的先生把字认全了,在去县里读,谁知家里出了事。”

    鹌鹑叹息了一声,指着路边买的《中正刀法》道

    “那你说说,为什么这刀谱的内容你都能看明白,可让你写出来吧,就这么难呢。”

    长青笑着道

    “我大部分字都能念,可你让我自己写出来,我又有点为难,就好像一个姑娘,看着她认得,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背后你问我她叫什么名字,我却叫不出来了。”

    鹌鹑猛地一拍桌子道

    “我在教你写字,你跟我扯什么姑娘!”

    长青有些悻悻然,突然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声,显然某些人书没读多少,肚子倒是饿得快。

    “鹌鹑,你看我们不如去沈大娘那边吃点拌面再学?”

    鹌鹑叹了口气。

    长青突然想起自己托鹌鹑办的一件事,便问道

    “凉州那边回信了么?”

    鹌鹑摇了摇头道

    “算着日子,这两天便应该到了。”

    安京城的物价的确很贵,以目前长青的黑鸦身份,在当铺每月可以领取二十五两银子,这些银子已经够底层百姓一年的开销,毕竟地方郡县的七品主簿也就差不多这点月俸,而在安京,即便是以实惠著称的沈大娘铺子,一碗葱酱拌面也要三十铜板,若再加些炖肉,卤蛋等吃食,那么一顿早餐的价格可以达到五十铜板的地步。

    因为南诏的货币依然沿用大楚的制式,只是铜板上镂刻的字号从大楚的国号改成了南诏的阳平,而很快,新的铜板上会刻上永嘉二字。

    因为老皇帝薨了,整个安京城都挂上了素色帷幔,以示哀悼,就连繁华的朱雀区金戈院也暂时休业,这让无处可去的清流才子们,都躲在家中悄悄饮酒自娱自乐,好在有钱人家并不缺姬妾,这些年轻男子不至于无处宣泄。

    长青在贾先生的铺子买了些笔墨纸砚,准备跟鹌鹑埋头苦读,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读书也是个很耗钱的事。

    即便是最普通的熟宣一张也要一个铜板,再加上每天都要用的墨石,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天大概要花掉几十个铜板,以前他只听说练武拜师费用贵,不曾想对于穷苦家庭来说,读书也是一件极为耗钱的事。

    贾先生穿了件颜色有些藏青色的书生长袄,拖着根烟枪坐在铺子最里面,那里用木柜做成了一个台子,脚边烧着个小火炉。

    铺子生意冷清的只有长青一人翻找熟宣的哗哗声。

    对于他的行为,贾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嘟囔道

    “长青小子,你这是买熟宣呢,还是毁熟宣呀,你以为你在菜市挑白菜呢。”

    长青挠了挠头道

    “不是啊,贾先生你看你这宣纸,成色不行了,底下这些都有杂色了,一看就是放了十七八年的陈年宣纸。”

    “那你可以选成色好的呀,上面这些,都不错,你干什么要去翻下面的嘛。”贾先生无奈地道。

    “不如这样吧,贾先生你这些有杂色的,给我一个铜板两张成不成。”

    贾先生将烟杆放在桌上,右手食指在桌上敲着曲子,笑了笑道

    “看在都是读书人的份上。”贾先生顿了顿继续道“两个铜板三张。”

    长青微微叹息一声,选了六十张宣纸,一块墨石,付了一辆银子,贾先生找了四十枚铜板给长青。

    准备离开字画铺子时,却迎面看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手托鸟笼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左右看最多也就弱冠的年纪,看模样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他神情倨傲的看着长青,见对方捧着一堆发霉变色的宣纸,蹙了蹙眉,一只手捂着鼻子。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想读书啊,我看你们这种穷酸书生,就不要读书了,读了也是浪费光阴,找个活,养家糊口才是正路。”

    长青眉头微蹙,里面的贾先生见有富贵公子进店,急忙起身拉了拉身上因为久坐而产生的折痕,大步迎上,献媚地道

    “公子这样的一表人才,才是读书人的典范,不知公子想买些什么。”

    长青嘴角微微一笑,将手中熟宣一抖,深深吸了口气道

    “闻闻,这就是文采的味道。”

    对于给自己拆台的长青,贾先生自然没有好脸色。

    当长青跨出门槛的时候,那个富家子弟转身看着长青离开的方向,轻佻的眉眼之间,洋溢着淡淡的笑意,然后转身冲贾先生笑道:

    “老板,你们这最贵的字画,是哪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