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街道上,到处躺着骑军的尸体,有些连人带马被剑气劈成数段,有些则是没了双腿,但是身体还是挣扎着向前,直到剑气将他的头颅拍成碎块。更多的则是被削去了头颅,死的毫无痛苦。
副将张骏早就丢了长戟,手里握着一根不知哪位阵亡袍泽的骑枪。
他身上铁甲全是孔洞,血水不断从这些孔洞里往外流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然坐在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上等待下一次冲锋。
刚刚五轮冲锋,阵亡四百多名骑兵,他是五轮冲锋里极少数活着回来并准备进行下一次冲锋的人。
肖有川纵马缓缓经过他的战马,策马走到最前。
“将军?”张骏蹙眉道,只是脸上的血水与眉毛拧在了一起,看上去有些恐怖。
肖有川参与了第一次冲锋,被亲兵舍命救了回来,而那亲兵在扶回将军后,便倒下咽气了,张骏扶起亲兵时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剑气搅烂,早已分不清内脏与血肉。
肖有川随手脱去了铠甲,在这样的拼杀里,铠甲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没了铠甲只余一身血衣的肖有川面色苍白。
他笑了笑道:
“肖某有负陛下所托,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让我打头阵吧。”
张骏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自家将军称陛下为她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
因此这时候根本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张骏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血色,怒吼道:
“神卫营,列阵!”
喊声如浪,队伍中有人吹响了号角,许多原本熟睡的幽都人家,纷纷打开窗户,即便是那些几条街外的住户,虽然什么都没能看见,却依然能感受到夜色里的血色肃杀。
至于战场所在的街道,那些百姓本能地躲在家中不敢露头。
却依然有许多人死在了老剑神纵横睥睨的剑气里。
号角声尽,四百余神卫营官兵人人提枪列阵,准备赴死!
突然有一道人影缓缓落在西边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仿佛秋天那些跌落枝头的枯叶,可越是如此越是令人觉得别捏,只因这人实在太胖了些。
神卫营的许多士兵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那人,除了对方的鎏金白色祭服给他们带来无比震撼外。
这些士兵不禁在想,不知道军中最好的头等战马能不能驮动这个人。
这个人说话了。
声音不急不慢,毫无波澜。
“神卫营的各位不用死了,你们都很年轻,死了,挺浪费的。”
这波澜不惊的语气 如同在说“今晚的菜很好吃,倒了挺浪费。”
肖有川怔了怔疑惑道:
“可是明王教的祭司。”
那个巨大的肉山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冲那位桃李剑神说道:
“老剑神修为不易,为什么要参与这样的事,我怎么想都觉得划不来。”
老剑神坐在红桃飞剑上,另一把青李被他当做拐杖柱在地上。
至于他的两位婢女,红桃倒在了血泊里,脖子上插着一根羽箭,如果羽箭再短一些,倒有几分像发簪。
青李面色苍白如宣纸,身子摇摇欲坠,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剑神脸色同样有些苍白。
“来的可是明王教的耀日公。”
看不出表情的耀日公回道:
“正是在下”
“失敬,由耀日公送老夫,此生不虚。”
“老剑神何必如此。”
“年轻时在燕王府当过清贵客卿,才能衣食无忧地练剑,这次还人情罢了。”
“您这人情还的太大了。”
老剑神抬头,看了看房顶上的耀日公,又看了看远处的大明德宫,突然叹息了一声。
“不大,知遇之恩,唯涌泉而已”
夜风萧萧中,青李化作一道幽芒,凄厉地掠向那座肉山。
剑未至,剑意已至,几枚枯叶被剑意划成了碎片。
耀日公所在的屋顶,百余枚瓦片尽数化为齑粉。
眼看这一剑将要贯穿那个巨大的身体。
可偏偏幽绿的青李,悬停在耀日公身前一尺处,再无法寸进。
可是青李似乎并非受到阻挡,因为那人身前一尺实在太远,青李依然在飞速向前,甚至尖锐的破空声依然不断传来,可偏偏在耀日公身前一尺处不得寸进。
老剑神苦涩一笑道:
“身前一尺既天涯,领教了。”
耀日公依然是淡淡的语气道:
“实在是老剑神初入天境,境界有些不稳,不然我未必这么好接这一剑。”
说完,他缓缓伸出宽大且肥胖的手掌,点了点夜空中的某处,仿佛那里有些什么东西。
“我替你掐断了天地间的联系,你不必再强撑一口气了。”
随着耀日公这一点,老剑神面色猛然一白。
接着缓缓闭上眼眸,红桃剑哐当落地。
失去气机补充的青李剑缓缓变慢,耀日公收手,顺便伸出两指,别捏地捏住青李,微微用力,青李尽碎,碎片被夜风吹起,不知去了何方。
老剑神躺在面无人色的婢女怀里已经失去了气息。
一骑从婢女身边急掠而过。
刀锋悄然划过……
江湖再无青李。
……
砍下婢女头颅的肖有川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四百余骑。
直奔园林而去。
……
深深的夜色仿佛墨汁被人兑了水,渐渐的变的有些淡,但是月光依然骄傲地俯瞰大地,不舍离去。
一柄墨绿的小剑欢快的仿佛一只灵巧的蝶儿,绕着那黑袍人欢快舞动。
长青突然想起了一座小岛,想起了那岛上无人问津的天下第一人。
想起他曾经碎碎念时说的一句话。
“我最羡慕那些装神弄鬼的道门中人,也羡慕没事念叨两句慈悲的秃驴,这些人一旦入道便能沟通天地伟力,即便是日后突破那种境界也比我们这种武夫容易很多,小子,如今的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们。”
“听你这么说,这世间高人都是很危险的人物了?”
“危险啊,以后你就明白了,不止他们,这世间有许多奇人异士,比如那个被我两拳捶死的海上宫传人,他们修行的第一天就踏在天境的边缘,他们所学根本上与我们是不同的路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