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嬴政命大将王贲率大军,从已被秦国占领的燕国为基地,南下攻打齐国。齐王建不战而降,齐亡。齐亡,秦国即灭六国,一统江山,完成了混一华夏的伟大历史使命。
然始皇并不止步于此,而是奋灭六国之余威,命蒙恬北却匈奴,收河套、筑长城,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又命屠睢率军五十万,南取百越,设桂林、象郡,囊括东南。自此,大秦国南至安南烟瘴之地、北抵戈壁沙漠无人之区、东到烟波浩渺东海之滨、西临白雪皑皑千仞之山,基本将国土拓展到了当时可以触及的地理极限。
秦始皇人亡政息,秦国随之灭亡。
然而在秦国的尸体上,一个更加强大的王朝建立、发展、兴盛起来——那就是汉朝。
在经历了汉朝初期军事上短暂的劣势之后,有了文景之治的积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刘彻随即挥军北伐,麾下两员绝世将帅——卫青击溃匈奴主力、霍去病封狼居胥,将大汉的军事力量延伸到了漠南、漠北。而后张謇出使西域,汉宣帝设西域都护府,又将西域各国纳入大汉的保护之下,顺带打通了丝绸之路。
西汉灭亡,东汉遂立。
东汉一朝,先后有窦宪屡败匈奴、燕然勒石;班固投笔从戎、平定西域;马援恩威并施、南征交趾,重新宣示了中国的势力范围。
而后中国陷入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混乱局面,少数民族被动或者主动地进入中原腹地,同汉族发生冲突、融合。然而中原政权只要略有余力,总不忘鞭笞一下周边小政权,这也是宣告自身政权合法性的一个重要手段。
南北朝的分裂局面结束之后,就是强大的隋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杨坚是个韬光养晦的仁慈之主,他的儿子隋炀帝杨广就不一样了。
这位在历史上没什么争议的皇帝,虽然做事急躁了一些,不过当皇帝的套路还是正确的——乘着国家刚刚建立、国力蒸蒸日上、官员百姓进取之心未死的机会,努力做几件大的工程、取得几场大的胜利,奠定一个王朝极盛的高度。奈何他的手段未免幼稚了一些、思想未免简单了一些、能力未免低下了一些、思路未免混乱了一些,终于让一个极强盛的国家骤然暴死。
而在隋炀帝之后不久,另一位伟大的帝王在乱世之中诞生并成长起来,他便是唐太宗李世民。相比于杨广,李世民手段极为成熟、思想极为周全、能力极为强大、思路极为清晰,更在温和仁慈、温文尔雅的表面之下,隐藏了一颗狠辣无比的内心,终于把周遭一众少数民族政权打得排队叫“爸爸”,成为集中国皇帝和草原“天可汗”为一体的伟大人物。
正是有了强汉、盛唐的宏伟气象,中原政权在统一之后,要是没有做到四夷宾服,那就会在后世人眼里,留下一个弱小、卑微的形象。
好比南北两宋,虽然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正统的中原汉族王朝,可后世对其的非议却始终是纷纭不断。
就连生平覆盖北宋之末、南宋之初的朱熹,对所谓“正统”二字有一番著名的评断:正统,正统,那就是要既“正”,又“统”。
所谓“正”,那是要得国正当;所谓“统”,就是要统一华夏。
按照这个标准,盛唐固然幅员辽阔、器宇盖世,却是隋朝的臣子趁乱夺取天下,算不得一个“正”字;蜀汉虽是前朝宗室复国,却只能统治四川一隅,称不上一个“统”字。而既“正”又“统”的王朝,三代以后,或许只剩下汉、明两朝而已。
说回宋朝。
开国皇帝赵匡胤夺取的,乃是柴家孤儿寡母的江山社稷,算起来是个不忠之臣,大抵同“得国之正”沾不上边;又始终没有染指燕云十六州、西域、吐蕃,同“统一华夏”也没有太大的瓜葛。
所以,作为大宋臣子的朱熹,就抛出了这么个新的论断:只天下为一,诸侯朝觐,狱讼皆归,便是得正统。
这个标准也不算太高,也不算太苛刻。
只可惜,两宋不但做不到天下的大抵为一,也做不到诸侯朝觐,就连狱讼基本公正都值得商榷……
因此,说了阴阳话的朱熹,自然在南宋官场上混不开,早早断了仕途晋升之路,一心去做格物致知的学问去了。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现象,那是自古讲究“天圆地方”的中国人,一向是将整个华夏作为一个人的整体来看待的。就好像一个完整的人不能缺胳膊少腿一样,一个王朝不能做到四海归一,那就称不上是什么正统的王朝,这也成了一个朝代的所谓“原罪”了。
而要将整个中国作为一个人来看待,那这个人的心脏或许在中原、这个人的首脑或许在燕云、这个人的肺部或许在关中平原、这个人的肝脾肠胃或许在江南平原,但是这个人的肚脐眼,就一定会是在襄阳、樊城!
老辈子人,经常提醒小孩:遇冷遇热一定要保护好“肚脐眼”,否则就容易着凉感冒。
对于整个天下形势而言,这句话也没有说错——襄樊在谁的手里,谁就占据了整个主动权。想要混一华夏的势力占据了襄樊,那统一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想要偏安一隅的势力占据了襄樊,那就有了最得力的屏障。
而要是将襄阳和樊城分开来看,那这两座城池各占其一,也就意味着战略上的主动权一分为二,那围绕着这两座城池开展的,长期的、严酷的、激烈的斗争,就难以避免了。
所幸,南宋进入到了宋理宗赵昀的时代,虽然在经济上积贫积弱的顽疾不改、政治上君权相权相互倾轧、军事上军队作战能力一塌糊涂,但毕竟同时将襄阳和樊城这两座城池牢牢捏在手里,避免了大规模激烈战阵的发生。
并且镇守襄樊的,乃是孟珙的忠顺军——南宋国内唯一具备较强战斗力的军队。
这是全国上下、众人皆知的事实,可另一个事实却是只有朝野内外少数有识之士才察觉的。
那就是:襄樊固然是在大宋朝廷手中,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在崇义公柴安风手里!
襄樊守将、忠顺军节度使孟珙,是柴安风保举推荐的;他妹妹孟银屏只要一过三年守孝之期,便是柴安风的妻子;忠顺军军务运转、辎重补给和情报来源,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崇义号”的支持;就连樊城,也是在柴安风和孟珙的联合行动下,方才失而复得的。
理顺了这其中的过程,只要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不是脑残,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襄樊,大概柴安风说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一些……
因此,虽然柴安风的正式府邸是位于临安城内的崇义公府,可回到襄阳的他,依旧有了一种回家的安全感。
襄樊城内也是一样,也在用一种焦急、期待、热情的情绪,在等待着柴安风的重临。
过来报信的是柴安风手下的“黄大个子”黄有功。
这厮是崇义公府几辈子的使唤下人,现在又是柴安风亲兵护卫里的小头目,是崇义公府里的“自家人”。因此他受命提前过来襄樊打招呼,自然是不会去找襄樊守将孟珙的,而是刚进城就向坐镇襄樊的“大奶奶”柴郡主柴念云通报。
自打柴安风领军北上去金国相亲起,柴念云就一天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着弟弟柴安风的回归。
因此,她一听柴安风就在樊城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地方,立即就把手里攥着的几样做针线活的劳什子扔在了旁边,嘴里埋怨道:“我这个老弟怎么这样办事的?离城二十里才派人来通报,早干嘛去了?大个子,你也别愣着了,还不赶紧领我去见你老爷?”
说着,柴念云一边招呼起身边几个老妈子,帮着自己穿戴齐整;一边又派心腹之人出去跑一趟,去将这个情况通报给在城内的孟珙、苏知鱼等人。
这几人办事效率不慢,片刻功夫已经点齐人马迎出城外,在黄有功的带领下径出樊城北门,沿大道而行,果然在离开樊城不过十余里的地方,同柴安风打了个照面。
姐姐柴念云同自己是骨血同胞,听是弟弟远道回归,她是必然要出来迎接了,这早在柴安风的预料之内。
可分别数月,再见亲人,还是让柴安风颇有几分感动,远远望见姐姐所乘的马车,他不愿再慢慢骑马前行,而是马鞭往坐骑屁股上轻轻一抽,胯下那匹骏马便撒开四蹄飞奔出去。
柴安风骑的这匹马,乃是完颜合达同他分别之时,特意送给他的一匹汗血宝马。
这匹马通体洁白、四蹄踏雪,奔跑时的速度、稳定、耐力,都不是寻常战马能够比拟的。而且这匹马出的汗,虽不是真的像血液一样红彤彤的,却也蒙着一层粉红的颜色。而它之所以出汗带有血色,大概是这种马的汗腺同毛细血管相连,出汗时候带出一部分血液,自然也就能够高效地排出体内的温度,有利于长距离、长时间的奔跑。
这便是“汗血宝马”名称的由来。
有了这匹骏马的助力,柴安风只片刻功夫,便已跑到姐姐所乘的马车旁边,随即滚落马鞍,朝着马车帐篷一拱手道:“姐姐,我回来了!”
车里的柴念云听了招呼,赶忙伸手撩开窗帘,见弟弟正在车外,立即命令赶车的车夫勒停马车,自己则跌跌撞撞跳下了马车,握着弟弟的手,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柴安风见状笑道:“老姐你瞧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吧?老姐你放心,我在金国里吃香的、喝辣的。回来一根汗毛都没少,反而身上多长了几斤肉回来呢!”
柴念云上下打量了柴安风几眼,见他果然气色不错,心里放心了一大半,嘴里却嘟囔着:“瞧你跑得满头大汗,孩子似的。都成家的人了,也不知道要稳重一些。”
“嗨!这不是我想念姐姐,想早一刻见到你嘛!”柴安风笑道。
“哼!难不成金国那里特产蜂蜜,让你这小嘴儿,就像抹了蜜一样!也不怕被蜜蜂蛰了脸!”柴念云心中一喜,打趣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你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想姐姐、想姐姐。怎么姐姐给你送去那么多信,你竟然一封都没回?莫不是被那岐国公主迷走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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