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闲人听到这儿, 不由得啧啧稀奇。
“这乐县的女子就是不一般,说定亲就定亲,说退婚就退婚!竟是跟儿戏一般!”
“这般厉害的女子, 寻常人家也压不住, 退了倒也省事。”
“只是可惜了钟家大郎,平白无故, 就多了个退过亲的名头。”
“那有什么法子呢, 谁叫他没了亲娘呢!”
“虽说没了亲娘, 不幸中的万幸是还有舅舅和姨母,替钟大郎出了头, 把了关,不然真把这尊大神请进家里,那还有好日子过吗?”
“哈哈哈, 要不说娘亲舅大呢!”
这些闲言碎语不时地传入抬聘礼的下人耳中,都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因为大郎的婚事,钟家在曲城算是扬了名了。
这些日子,就连厨房出去采买的下人, 都会被人围着问东问西。
然而这些下人将聘礼抬到二门前, 就能看到一尊门神矗在前方。
吕老九一手叉腰, 一手挽起袖子, 在那儿指指点点。
“都轻拿轻放,这可是我外甥的聘礼, 将来娶媳妇还要用的, 可别磕着碰着……不然碰坏了,将来我外甥成亲没的用,我姐夫还得拿出钱来再置办!”
吕老九看着那一抬抬的聘礼,两只眼睛都要直了。
他这辈子, 都没见过么些个好东西。
而那个孟义可是说了,他外甥答应,只要他和妹子把这门婚事给搅了,他愿意把在钟家得的所有财物,都分给他们俩!
钟家虽然买卖做得不算太显眼吧,但有房子,有田产,十几间铺子,听说在外地也有产业呢!
他外甥是长子,按着礼法来说,能得七成家产,但看便宜姐夫这模样,能三个儿子平分就不错了。
而纪氏管着家,那都不知道往她私房里头捞的多少了。
总之,他外甥能弄到的银子,虽然不至于上万吧,少说也有个一两千吧?
这些都归了他们俩……娘呀!
这辈子他还用愁什么生计?买上几十亩肥田,起了宽敞宅子,娶个白胖媳妇,再生他三五个小子,小日子美滋滋!
要不然,他和妹子,也不能这么拼命卖力啊!
当然了,他们俩也记得堂姐的好,也想为外甥出把力就是。
但如果外甥实力非要送银子给他们,他,这个……也不好驳了孩子的一片心意是吧?
因此他拿着聘礼单子,两只眼睛瞪得好似铜铃,生怕漏下了哪件,或者抬错了地方。
那个后娘纪氏,是因为娶她外甥女才会置办一分像样的聘礼的,若是让她收了回去,将来肯定是以次充好!
下人们左右望望,也没看到钟家别的主子。
无奈之下,只得听从这位吕家舅爷的指挥,把聘礼往大公子院里送。
而钟恒的院子里,也有一位太岁镇着。
三间正房四间偏房的小院子里,回荡着吕十娘又尖又脆的声音。
“打开来看看,是不是货不对板?”
“这箱子里可没满啊!”
“哼,早知道有些人啊,就不会这么好心!”
“哎哟哟,这还是亲外甥女进门呢,看看这布料的花色,少不得是哪家布庄里的陈年旧料了!”
吕十娘今儿可是起了个大早,早饭都多吃了一碗,精神焕发,在小院里点算聘礼,那叫一个舒爽!
她打小虽然过的穷,可堂姐还是给过她好吃好喝的,好东西也见过。
后来住在村里确实过得难吧,但嫁给镇上那贼皮匠以后,她没少跟邻居家的媳妇,还有街口的花寡妇,一道结伴进城里逛大街。
这没钱买,还不会用眼睛看么?
这行市上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差,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纪氏办的这些聘礼,大面上看着确实不差,但在小地方上,比如花色老旧,略有瑕疵什么的,寻常粗心的大老爷们,压根瞧不出来!
吕十娘当着钟家的下人,指桑骂槐,鸡蛋里挑骨头……可算是快活了眼睛又快活了嘴。
吕十娘现在无比的庆幸,在贼皮匠家里当机立断,看出了皮匠家那两个贼小子是养不熟而且成不了器的,皮匠一年到头也不落不下几两银子,要管着老不死的,还要填饱半大小子的嘴巴,这可不是无底洞一般?
她现在年富力强,尚且要受闲气,若是等到她老了,两个贼小子不得把她赶出门外?
因此她借机大闹,同贼皮匠合离,拎着包袱就回了村。
若是她不回村,又怎么能赶得上这样的好事?
如今吃香喝辣,穿绸戴金,将来还能得一注银子!上哪里找这好事儿去?
贼皮匠若是知道了,肠子不得悔青了去?
吕十娘意气风发地点过聘礼,又亲手再给箱子上贴了封条,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所有的聘礼都搬进了屋子,吕老九也大摇大摆地趸了进来。
“哥,都完了吧?”
吕老九点点头,“这些聘礼,也就值个七八百两银子吧。”
在几天前,吕老九躺在自家房顶长树的破堂屋里,院墙塌了一方,院门一碰就掉,那会儿他寻思着从哪里弄个一吊钱,就能过个好年了,如今他身为舅爷,哪还把一吊钱放在眼里,七八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兄妹俩互相望望,都有点不敢相信。
如果外甥言而有信,起码这些东西都能归他俩!
吕十娘越想越激动,不由得搓搓手。
“哥,咱外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回来吧,舅舅和姨妈一起帮你争家产!不在老钟身上割下几两肉来不算完!
吕老九想到孟义说的话,摇了摇头。
“咱们那好外甥,怕是不打算回来了。”
要不是跟老钟家没了一丝儿的情分,怎么会一毫钟家的银子都不稀罕要了,要送给他们姓吕的两个外人?
“那咱……”
吕十娘还要再说,就听着从院子外就传出来一声长嚎。
“我那大哥儿啊!”
这一嗓子,把兄妹俩都给惊了一跳。
这声音,明显是个婆子啊!
“钟家的老太太,不是早就没了么?”
“这婆子又是个什么身份?”
兄妹俩心有默契地退出了房,还细心地把门给关死。
这值钱的东西,只要让他们见着了,那是绝对别想抠出来的!
而发出嚎声的婆子已经如同一阵平地风般地冲进了院子。
“恒哥儿!恒哥儿可是回来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黑胖身材裹着缎面滚边的蓝袄裙,头戴着个绣粉花的黑帕子,一张方脸上涂了脂粉,描了眉毛……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判断出她的身份。
这婆子堂而皇子地叫着恒哥儿,也没理吕家兄妹,而是挨着个地把各间房都进了一遍,看着没人才出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进了我外甥的院子?”
眼瞅着婆子鬼头鬼脑地,就要往放聘礼的屋子里进。
吕十娘就当先拦住,狐疑地质问。
那婆子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笑影儿来。
“这位就是吕家姨妈,这位就是吕家舅爷了?”
她说着就朝吕十娘和吕老九福了一福。
“老奴夫家姓乔,人家都叫我一声乔家的,恒哥儿就是我奶大的。”
“吕太太去得早,临终时将大哥儿托付给了老奴,老奴那是时刻不敢忘了太太的托付啊!连自家的几个小子都顾不上管,全都扑在了大哥儿身上,总算是盼着大哥儿长大成人……”
说到这儿,乔婆子抹了抹眼角,“这不,大哥儿长大成人了,也用不着老奴了,老奴怕给大哥儿添拖累,就出了钟家回自家养老了……但倒底还惦记着恒哥儿,就把我那小儿子送进来伺候恒哥儿……”
“说起来,这都快有半年,也没收着他们主仆的音信了,听说今日退聘礼,老奴还当恒哥儿回来了,就赶紧进府来看看。”
这老婆子一大篇说下来,那真是连个嗑都不打,而且唱念俱佳,看着还满脸堆笑,一眨眼的工夫就开始抹泪儿……
吕十娘心里暗自佩服,她已经是脸皮够厚了,没想到厚外还有厚,人外还有人。
这要是没听孟义提起过这个黑心奶娘,她没准就信了老婆子的邪!
这看上去多么赤胆忠心的老奴啊!
谁能知道这位眼都不眨,就全坑了她堂姐留给外甥的那点东西呢?
简直太黑心了!
怎么轮也轮不到这老奴好吧!
“啊呀!你就是乔婆子!我听说过的!”
“是吧!哎呀呀,其实老奴也没做啥,就是一片忠心向着恒哥儿……”
吕老九却突然来了句,“既是我姐姐将恒哥儿院子里事都托付给了你,那恒哥儿房里,怎么就跟雪洞一样?什么都没有的?可是乔家的收了起来?这些年,实在是累了你老,如今我们兄妹来了,你便都拿出来交给我们保管吧!”
乔婆子张大了嘴,如同白日见了活鬼!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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