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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君行缓缓地,一字字道:“陵启肇,放了她。”

    声音并不见得多么严厉,听起来反而还很是平静。

    然而陵启肇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记忆中,这是陵君行第二次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

    第一次这么喊,还是在他年少时,失手摔死了陵君行养的那只兔子时。

    陵启肇记得,当时陵君行盯着那只僵硬死去的兔子看了一会儿。

    转头朝他看过来时,就是这样平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陵启肇当时还愣了愣,“二哥?”

    然后下一刻,他就知道陵君行叫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他被陵君行扯着衣领子狠狠地掼在地上,挨揍挨得鬼哭狼嚎。

    到后来他哭都没声了,瞳孔张得大大的,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不是昭王府的老管事死命地拽开陵君行,陵启肇怀疑自己那天有可能被陵君行活活打死。

    时隔多年,陵君行不过是再一次这样叫了一声他的全名,陵启肇瞬间感到那种被死亡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但陵启肇终究已不是少年时,那个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半大小子。

    他紧了紧手中剑,扯着秦落羽的衣服将她往栏杆外推了推,咬牙冷笑:“皇兄,看清楚了,这是谁?”

    秦落羽垂着头,没敢去看陵君行。

    就莫名觉得命运还挺讽刺的。

    当初在洛城她被陵君行当做人质,现在又被陵启肇当做人质。

    她心情反正是挺复杂的,也不知道陵君行是怎么想的。

    陵君行看过去时,就见女孩垂着头,长长的黑发乱糟糟地散着,遮住了面容。

    陵君行漆黑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陵启肇,锁住他手里搁在秦落羽脖颈上的剑。

    他说:“放了她,朕饶你性命。”

    陵启肇冷笑:“到了这个份上,皇兄竟然对我说,饶我性命。皇兄,你该知道,我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若是仅仅为了活命,你觉得我会铤而走险?”

    陵君行瞳眸微微缩了缩:“你想怎样?”

    陵启肇笑了,“皇兄,你不是向来很宠这位大秦国三公主?当初为了她,不惜将我削职。不如今天就让我看看,你能宠她到什么地步。”

    他话锋一转:“要我放了她,总得付出代价。”

    陵君行看着他:“你想要朕怎么做?”

    陵启肇:“先让你的人撤下回雁塔。”

    已然有将士攻入了回雁塔,都冲到陵启肇所在的那一层了。

    陵君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吩咐那些将士撤回。

    他缓缓看向陵启肇:“你还想如何?”

    “我还想如何?呵呵,我还想要二哥死。”

    陵启肇森然道:“二哥,天下人早就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何不就真正死了呢?”

    陵君行眸中冷芒乍现:“你以为朕死了,这皇帝的位子,你就能坐稳?这陵国天下,你真能治理好?”

    “二哥死的这几个月,我不是做得很好?哪一点比二哥差了?”

    陵启肇恶狠狠地说,“当年若不是薛太傅为你撑腰,不是薛太傅给你出主意要你创建骁骑营,你真以为太子之位能落到你头上?”

    “你不过是运气比我好那么一点,才能坐上皇帝的位子,你能治理好陵国,我为什么就不行?你还真以为这天下非你不可?”

    陵君行错愕了一瞬。

    似是没想到,陵启肇对他的恶意,远比他想的要久远得多,深刻得多。

    他本以为,陵启肇的恨意来自于去年岱山猎场的被解职,来自于对结盟大秦救援大秦的不理解。

    却不意,早在年少时,陵启肇就已经种下了今日逆反的因。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陵君行没有再跟陵启肇废话,“先让她下楼来,朕如你所愿。”

    陵启肇皮笑肉不笑:“二哥当我傻子?让她下楼了,二哥还会听我的?二哥,不如你现在就了结自己,我答应二哥,只要二哥一死,我必定放了她,决不食言!”

    陵启肇说着,紧了紧秦落羽颈项间的长剑。

    长剑划破肌肤,尖锐的疼痛让秦落羽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那声音虽极轻极低,陵君行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男人眉眼间裹挟着极寒的冷意,一字字道:“陵启肇,她若有事,朕定会要你后悔生而为人。”

    陵启肇脸色变了变,然而却仍是故作镇定地笑了:“二哥愿意一命换一命,她自然不会有事,可若二哥不愿,那就另说了!”

    陵君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拔出一名骁骑营将士的剑,森森然看向陵启肇:“好。你可要好好记着你的话。”

    长剑寒光一闪,眼看着陵君行真要一剑刺向自己。

    秦落羽近乎崩溃,“皇上!”

    然而下一刻,一支锐箭奔着陵启肇疾射而来,角度刁钻至极,直取陵启肇额头。

    陵启肇狼狈躲开,被那支箭擦着耳朵而过,耳朵流下血来。

    陵君行神色冷厉看向射箭的人:“詹少刚,你找死吗!!”

    詹少刚一击不中,自知鲁莽,垂头不语。

    陵启肇恶狠狠扯过秦落羽:“二哥,这可是你的人不守信用,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他自然不敢真的杀了秦落羽,毕竟秦落羽现在是他手里活命的筹码。

    可他也不甘心被这样射了一剑,举剑就要砍向秦落羽的一只手腕。

    陵君行厉声道:“陵启肇!”

    “四殿下!”

    伴随着陵君行的声音,一起喊出的,还有另一道沉稳的声音。

    来人竟是裴宋,他似是急匆匆赶来,额头都是汗水。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皇上,臣想与四殿下谈谈。”

    他又抬头看了眼陵启肇的方向,“四殿下,臣有些话,想亲自告诉四殿下,臣,可以上来吗?臣担保,只有臣一个人上来。”

    陵启肇恨死了裴宋的馊主意,巴不得要找他算账,阴沉着脸道:“好啊,我正想找你。”

    裴宋看向陵君行,陵君行点了点头。

    裴宋不再迟疑,转身上了回雁塔。

    他快步来到陵启肇身前,态度恭敬地跪下磕头,压低了声音。

    “殿下,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利用娘娘谈判,保住性命,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