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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仪摸了一会儿相里飞卢的脉搏, 随后开始四处找纸笔
。
他看了一圈儿四周,没有发现目标,随后才问相里飞卢:“你这里有笔墨没有?”以前在佛塔, 相里飞卢因为有纪录和撰写各种材料的需要,每个房间都能找到笔墨。
相里飞卢今天像是有些反应迟钝, 不知道是还没认出他,或者是因为病的缘故,他又隔了一会儿,才说:“有, 我去给上神拿。”
他从榻上站起身来,容仪本来想要拦一拦,但是相里飞卢已经披衣起身了, 他银白的长发比他还要散乱地披下来, 容仪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散漫的样子。
这让容仪为他感到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决定不再多想, 而是翻出出发前从梵天带来的那些神界医书,开始按照相里飞卢的病症对起条目来。
“上神要哪种墨?”相里飞卢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有点哑。
容仪想了想:“普通的, 可以写字就好,我写一下药方和疗程。”
相里飞卢又没音了。容仪等了一会儿后, 看见相里飞卢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箱子,在里边翻找了很久, 最后给他拿来了姜国的塞北虹墨。
姜国这种墨是特有的, 取自塞北一种颜色特异的墨矿, 清透如沥, 流光溢彩, 这种墨性粘稠, 不用磨, 但因为不容易干透,所以没什么人用它来写字。容仪平常跟他在一起,大字写不了几个,就喜欢用这种墨画凤凰和小人玩。
容仪拿来纸张,对着自己的书籍,开始写起来。他埋着头,认认真真的。
相里飞卢站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如果是一般情况,直接用治愈术就好了,不过你修了魔道的话,情况要复杂一点,我想应该先用护国神脉镇住你的魔骨,再用治愈术探入神息……这样可以吗?不过我想,你需要有个人为你护法。”
容仪一边写,一边说,他注意到相里飞卢的视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有在听吗?”
相里飞卢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话来。
容仪放下笔,站起身来,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哦……我上来,直接跟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好?是的,也不着急,我想起来了,刚刚忘了说,我也带了一些东西来看望你。希望你的病可以快一点好起来。”
相里飞卢还是说:“好。”
容仪站起身,从储物戒里掏东西:“这个是刚刚跟你说的,是青月给你带的,我给你送过来。”
“我买了糖葫芦和素包子,糕点什么的。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吃,我尝了尝,佛塔下面的糖葫芦味道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你不要嫌弃。”
容仪把自己买的点心也放在了榻边,又建议道:“素包子还是原来的味道,很好吃的,你也可以吃吃看。”
他递给相里飞卢一个,相里飞卢接了过来,但并没有吃。
相里飞卢轻轻说:“原来那家糖葫芦,搬到了南街。”
容仪想了想:“哦,那我……回头再去那里买。”
容仪翻完了东西,又看到了鹤毫笔,于是把它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在手心。
他斟酌了一会儿,望着相里飞卢说:“其实我出来得匆忙,你也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我临时买的,不过这一样东西,是我从梵天带来的,给你的是新婚贺礼……”
“你说什么?”相里飞卢忽而打断他,他的声音哑得更厉害了。
“新婚贺……”容仪说了一半,忽而从相里飞卢的表情中察觉到,自己可能话没说对,他的的视线下意识地扫了扫外边的月华,赶紧换措辞,“那你们是还没成亲?吵架了还是……我是说,呃……”
他没能说完,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滚烫的呼吸忽而凑近了。容仪抬起头,对上的是相里飞卢发红的一双眼。
“容仪。”相里飞卢这句话里带上了几分隐约压着的怒气,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变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负你,你是想我死,是不是?”他握着他的手已经烫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用力的程度,也让容仪觉得有些疼痛,相里飞卢表情怪异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是真的,我失控了,你是幻影?”
他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容仪挣了一下,没挣脱,相里飞卢的神情却忽而变了,他往回拉他,把他紧紧地扣在怀里,两人紧紧相贴,几乎让容仪不能呼吸。
“别走。”相里飞卢银白的发丝垂落下来,轻轻扫过他的面颊,他喃喃地说着话,低沉的声音震在胸腔里,“乖,不要走,是幻觉就好。”
“我不是……”容仪稍微用了点力气,发现挣不开的时候,急中生智变回凤凰,在他手腕上狠狠地啄了一口,这才扑腾着翅膀飞去了另一边,心有余悸地重新变回人身。
相里飞卢偏过头看他,苍翠的眼里一片雾色。
容仪想了一会儿,小声告诉他:“真的是我……还是说,你出现过幻觉?你修魔道之后,这样的情况多吗?”
要是多的话,说明相里飞卢有些失控了,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一点。
相里飞卢垂下眼睛,答非所问。
“我和神使不是那种关系。”
容仪说:“哦……”
“以后也不会是。”
容仪知道自己误会了,挠了挠头:“哦……我是听别人说的。”
相里飞卢仍然垂着眼睛,发丝垂落下来,显得格外憔悴,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我真的是我。”容仪努力解释,“上次我们见过之后,我在神域和小徒弟住了一段时间,又回了一趟五树六花原,我想了很多,然后我接到任务,就下来了。下来的时候,我想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我想买米糕,然后我去当铺里换了钱,买到了,但是买多了,我就把米糕分给其他人,这样认识了你们的镇国公的儿子,我就搭他们的便车过来了,再就是你们的人把我接去了佛塔——说起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来了呢?”
容仪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担忧和关切地望着他:“你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了,我一会儿给你治伤,好吗?”
相里飞卢还是不回答,容仪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相里飞卢忽而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枕边拿出一个木盒,唇边挂上了一丝安静的笑意:“那这个,是你当的了。”
容仪看了看,确认了:“对,是我……”
“是吗。”相里飞卢又打断他,他的笑容还是很淡,但是脸色这么苍白憔悴,却显得有些神经质,“我以为最坏,是被什么人偷了,流入市场。原来是你当了。”
容仪虽然经常反应迟钝,但是看见相里飞卢这个表情,听了他的话,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凭借他不太出色的直觉感觉到了,那个盒子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盒子。
容仪紧张地思考着——但是死活想不起来,他于是在相里飞卢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伸出手,飞快地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点亮了他的记忆火花,容仪想起来了。
这是相里飞卢亲手给他做的凤凰糖人。
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个信物。
因为相里飞卢不准他吃,所以他好好地放进了储物戒里收了起来。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容仪后悔了,他迅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毁灭性后果——不论他和相里飞卢在不在一起,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信物当掉都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我我我……我忘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有想起来。”
容仪手忙脚乱,他努力回想,“我会赎回来的,对不起,如果我想起了是它,我不会把它当了的。”
他道歉很真诚,看相里飞卢的样子,容仪垂下眼,试图挽回一下:“我我我……我当初给了你什么信物,你也……也可以卖掉,这样我们可以扯平……我的意思是……对不起。”
容仪想了半天,想起自己给他留了一绺头发,于是提议道:“凤凰的头发……其实也是羽毛,可以入药,我给你留的那一截头发,你也可以……”
“算了。”相里飞卢还是那样安静地笑着,“没关系……没关系。”
他重新垂下眼,安安静静的。
室内一片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容仪正想找话题,忽而看见相里飞卢又站了起来,声音没那么哑了,也没那么抖了:“上神辛苦来一趟,我刚刚神智混乱,有些唐突,十分抱歉。”
容仪见到他正常了,而且自己不用找话题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没事的。我知道的,修魔道的话,会这样……”
相里飞卢顿了顿,“我出去……准备一些上神爱吃的东西,上神先坐一坐吧。”
说着,他径直转身过去,走了出去。
他没有看他,脚步也有些急,好像不是去往某个地方,而只是为了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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