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和陆君年都看呆了,两人的眼中都似有电光雷鸣在闪动,心里也像被什么狠狠一击,一股子奇异的感觉就这么顺着四肢百骸四处流转,瞬间就重回汇到了心口,让心内一片激动炽热。
楚瑜激动得不仅在原地蹦了起来,眼中瞬间有泪涌了出来,没一会儿就流了满脸。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恼,心中反倒似有更加汹涌的浪涛在激烈奔腾,一边落着泪,唇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上扬,看着裴忆卿的侧脸,越看着,唇角便越是压不住。
陆君年盯着裴忆卿的眼神也灼灼地发着亮,感觉自己的眼眶中也似有什么温热的感觉在隐隐流淌,心里对裴忆卿竟是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情绪来,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口一下下地跳动着,剧烈非常。
那位温夫人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命硬的贱种,怎么还没死!若那贱种在这人刀下死了,那便不关自己的事了,偏偏,他竟然活了!温夫人的指甲不觉深深掐入手心之中。
裴忆卿唇角也高高扬着,带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欢喜笑意。
她扯过一张方才楚瑜拿来的上好的绸布,小心地把孩子裹了起来,微微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远没到可以真正松下去的时候,因为绾心还敞着个肚皮,她仗着自己对人体结构的熟悉能这般有惊无险地把孩子剖出来,可是接下来对绾心这么一个大活人的治疗,她却是束手无策。
她正要把孩子交给旁人然后继续处理接下来的事,一错目之下,便看到了步归尘的动作。
他那纤长白皙的手在浓稠的血浆中穿梭,整理着打结的肠子和脏器,而后拿着一个小药瓶往伤处撒去,瞬间汩汩流淌的血便减了大半。
然后他指尖飞快穿梭,熟练地穿针引线了起来。
他垂着纤长的眼睫,手上那缝补的动作做得娴熟而飞快,甚至那针法也是漂亮至极。
可这还是个活人,不仅仅是要把表面缝得漂亮,更要保证内里的正常无虞,现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落后,若是没有处理好引发体内感染或大出血,到时候绾心依旧是没救。
然而,步归尘便好似知道了裴忆卿心里所担心一般,他开口缓声道:方才的药粉乃止血、生血之用,以紫龙草、九煞鸢尾、龙葵子、莱菔子捣碎入药而成,用在她的伤处最合适不过。另我所用缝线乃为特制,缝在体内时日一长便会与骨肉融为一体,对患者身子并无妨害。你莫担心。
步归尘开口解释着,语调清缓,却别有一股镇定和安抚之效,让人轻易为之信服。
便像方才那样。
而最后那四个字语调未曾起伏,平稳如故,却在无意之中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好似是好友间的安抚那般。
裴忆卿蓦地想起了步归尘的身份,他是书院的夫子,他所带的社团便正是医药社,由此看来,他便是懂得医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他眼下既能这般泰然笃定,想来便定然是早有把握吧。
而方才,虽然主刀的是她,他看似没有帮上什么忙,可若没有他提前给孕妇做的哪些准备,自己做的这一切,都不可能那么顺利。
说话间的功夫,他已经飞快地收尾,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之后的一切便顺利了很多,绾心被抬到了百草堂,孩子也抱着紧跟其后。
裴忆卿这个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的人,哪里会抱什么孩子,此刻,却自得僵着身子,以一种僵硬又小心翼翼的姿势抱着那孩子,生怕把他磕着碰着。
哦对了,这是个男孩儿。
而街道上,众人已因这桩骇然之事炸开了锅,只片刻的功夫,大街小巷上便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对这件事的态度褒贬不一,有人称他们行的乃是妖道,逆天而行,理当秉公处理。却也有人赞他们一句敢为人所不为,敢担人所不担,从鬼门关抢回了两条人命,实乃英勇睿智之举。
两道声音嘈杂喧闹,越发将这件事的热度炒了上去。
陆君年虽很想跟到医馆,然方才一番当街剖腹,污血流淌,他却只能领着众位小的清理打扫,更要组织疏散民众,不然好事的百姓非得直接冲进百草阁,直接把那屋顶掀翻了不可。
陆君年和兄弟们卖力工作,第一次的,他对这份职业有这般强烈的自豪和热情,叉着腰扯着嗓便是一声爆喝,愣是把那些好事的民众们震慑住了,整个人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而另外一拨人姗姗来迟,为首之人,便正是那周永安,他接到报案,说有人当家剖腹杀人。上回那个案子,他沾了裴忆卿的光办得很是不错,受到了上峰的嘉奖,这一次,他再遇到这样市斤间的案子,再也不复以往消极懈怠的态度,而是十分积极主动,这不,带上了衙差和仵作就直接杀了来。
可是他接到通知的时间比较晚,待他好容易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进入尾声了。
他与陆君年一行撞了正着,周永安表面上笑盈盈,心里却在想,看这位丞相小公子这般笑容满面精神抖擞的模样,莫非他已经捷足先登,把这件事的功劳给独揽了过去?
周永安出声与陆君年探问,陆君年心情不错,便把事情眉飞色舞地说了一番,那与有荣焉的自豪,几乎要直接溢了出来。
周永安听罢,整个人从一开始的笑容满面,变成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他脑子里禁不住开始嗡嗡嗡地叫个不停,那嘴巴张得几乎能生生塞下一枚大鸡蛋。
陆君年口中的那个裴兄,不就是裴忆卿裴大小姐吗?那位裴大小姐,这是要闹哪样啊,竟然连剖腹取子这样胆大包天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周永安心里对裴忆卿不觉生出了丝丝怀疑,然而,不待他深想,另外一幅画面就飞快闪入脑中,硬是把自己那不该有的深究念头给生生掐断。
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他也绝对不知道!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一条小命,不然,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钺王,怕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的小命给结果了。
周永安满脸冷汗,也顾不得再听陆君年唾沫横飞地絮絮叨叨,神色僵硬地辞别,飞也似的就跑了,活像是后面追了一只大尾巴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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