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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蓝家府苑瑶池台(六)

    小主闻柳相怡之言,竟是道:“常玄胤倒是少有的真男儿,若非他身在幽州府,我绝不会杀他。”柳相怡嘲讽道:“果然犯了春心,你莫要忘记他可是李景隆养大的幽州子。”小主道:“可他亦是常茂之子。”柳相怡道:“那又如何,常升、常森皆助纣为虐,常玄胤又是李景隆养大,岂可饶过!”

    小主无心与柳相怡相争,蟾蜍之毒折磨的她痛苦不堪。

    柳相怡见小主真似命悬一线,问道:“你这蟾蜍之毒,如何解得?”小主道:“非蓝若姬不可解。”

    柳相怡举目四望,无半点人烟,如何去寻那蓝若姬?

    小主无力道:“若是进不得烟雨山庄,我命休矣。”

    山重水复千幻万变,柳相怡难入其中,只好止于汀渚,望山水而叹。

    约有两个时辰,不见常玄胤身影,小主身体堪忧,面颊热的发烫,神志半昏半醒。

    待到日暮西垂,忽听山水中琴声婉转,不时有人大笑。柳相怡出得匆忙,只带些许随从,闻有异声,怕是有歹人出没,纷纷拔刀在手,护在身前。

    一叶轻舟,缓缓而来。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饮酒抚琴,一人立于船尾使船,此人柳相怡倒是认得,烟雨山庄蓝若炎。

    蓝若炎见柳家人在此,拔刀相向,有些惊愕,一时懵怔。

    倒是柳相怡搭话道:“蓝若炎,泛舟山水,你倒是逍遥快活。”蓝若炎呵呵笑道:“三小姐,你在我庄外刀俎相见,却是何意?”

    柳相怡令人收回兵器,道:“蓝若姬在何处?”蓝若炎道:“小妹自在庄内。”柳相怡点头,道:“如此甚好,带我入庄。”

    蓝家与柳家水火不容,柳相怡欲进山重水复,岂非羊送虎口,蓝若炎不知柳相怡何意,迟迟未曾应声。

    柳相怡见蓝若炎无动于衷,道:“人命关天,快带我速速入庄。”蓝若炎张望一眼,道:“可是有人受伤?不知是何人?”柳相怡道:“水云小主有伤在身,需蓝若姬解毒,若是她死在此地,鸿氏兄弟岂肯善罢甘休!”

    蓝若炎听闻水云小主,又吃一惊,若让此女入庄,怕是祸患无穷。

    二人争执之声惊醒小主,小主已站立不得,挣扎着撑起身子,说话之声似有似无,道:“堂堂蓝家,怕我一气息奄奄的弱女子不成。”

    蓝若炎不知小主虚实,岂敢轻易答应,舟上老者却是起身望过来,笑道:“小丫头,别来无恙。”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秦淮河斗琴的荆楚绝音欧老先生。

    蓝若炎见欧老先生认得小主,便将小舟拨了过来。

    与小主在此相遇,欧老先生大喜过望,观小主面带黑气,一根丝线缠住小主手腕,片刻又收了回去,道:“好厉害的毒气,何人害你?”小主道:“一时大意。”欧老先生遂道:“既然如此,炎庄主,不知可否请姬姑娘出手相助?”

    蓝若炎闻听欧老先生询问,欠身道:“先生吩咐,小妹自然照办。”柳相怡闻得小主有救,不由得谢道:“多谢老先生相助。”

    说话间,小主便将柳相怡引荐与欧老先生。

    欧老先生一听是柳家后辈,自然心生喜爱,殊不知柳相怡听得荆楚绝音,起手射出三道钢针,又快有狠。

    舟上少者见此琴音一动,化险为夷。

    小主皱眉问道:“你这是为何?”柳相怡怒斥道:“荆楚绝音,你有何颜面再回扬州!”

    柳相鹤兄弟三人对欧老先生毕恭毕敬,可这柳相怡却对欧老先生大打出手,着实匪夷所思,未等小主问清,柳相怡早已独自离开。

    小主不知何故,赔礼道:“先生莫怪。”

    欧老先生岂会当真,只是隐隐察觉不妥,一时呆立无话。

    蓝若炎问道:“先生,人命关天,莫不如先且去寻小妹。”欧老先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遂将小主扶入舟中。

    蓝若炎竹篙一点,小舟划入山重水复。

    舟上少者小主并不认得,问及才知是欧老先生在姑苏遇见的琴道大才琴难测。

    舟行数里,大雾弥漫,伸手不见。

    只觉河道纵横,交织错乱,怕是散去此雾,亦是难变。

    又行数里,乃现天日。

    蓝若炎取出油纸伞递与三人,小主问道:“晴空万里,为何撑伞?”

    蓝若炎笑着一拨小舟,急转之下,绕过山头,进入一处群山间的开阔水域。

    眼前豁然开朗,小主抬头撇去,陡然间大惊失色。

    一根高耸巨柱屹立水面正中,四下亭台楼阁,星星点点。

    左右绝壁处,生出两道青石廊桥,长达百丈,横贯水面,交汇于巨柱顶端。

    再看那两侧茂密山林深处,些许屋脊,欲遮还露,想来便是蓝家人的烟雨山庄。

    此地最奇异之处,近在咫尺间,竟然一片烟雨朦胧。

    欧老先生撑开伞,回身笑道:“初到此地,老夫亦是大开眼界。”琴难测赞道:“鬼斧神工,唯有仙人,才能有此手笔!”

    小舟进入山庄水面之后,行的飞快,不多时便到了中央巨柱脚下,此处乃是烟雨山庄山门。

    巨柱脚下建有一方水台,一条长阶盘旋而上,直通柱顶。

    小主仰望石柱,蓝若炎道:“此乃通天柱,高十九丈,是水底生出的礁石。”

    水台上空无一人,任由进出,四人沿长阶而上,登上通天柱顶端。

    方才登顶,便见一颗高大的老榕树,庞硕无比,遮盖柱顶!一座木舍倚干而建,上书“烟雨草堂”。

    站在榕树下,繁盛枝茂滴水不漏,见惯九州奇俊的水云小主,亦是不得不折服在此。

    站在此处可眺望山庄全貌,原来这山庄是建在一处宽阔河谷处,两端狭窄不及数丈,中间却是别有洞天。

    实难想象当年蓝家人是如何在此地建起这般盛景。

    烟雨草堂前一人站定,身长近乎一丈,小主虽不认得,却知道这人便是久负盛名的烟雨山庄庄主,蓝若先。

    蓝若先见到欧老先生,躬身一礼,道:“先生玩的可好?”欧老先生道“萧然山北,不逊云梦。”

    蓝若炎告知小主身中剧毒,蓝若先一听,便引几人沿着廊桥来到一侧密林中。

    这青石廊桥生的便是奇特,以水中礁石为基,彼此相连,蓝家人又建出一条回廊,以避雨水。

    礁石自然而成,高低大小不尽相同,故而这回廊可谓百转千绕。蓝家人亦是绝妙,在每处礁石上修建一座亭子,一路走来,竟有十几处之多。

    置身廊桥中,小主朝下面看去,距水面足有百尺,若是不慎跌落,必然是粉身碎骨。

    如此绝险,竟然还可建成这回廊,教人惊叹。

    走到回廊尽头,一条石板路通入山中。

    蓝若姬便住在前面不远处的百草精舍,一路上皆是她精心栽植的稀有草药,未等近前,闻得阵阵药香。

    行至百草精舍,蓝若先唤出蓝若姬。

    不曾易容的蓝若姬,一副女儿家打扮,轻纱薄裳,素粧淡脂,真得好似瑶池仙子一般。

    发如乌木不插钗头,宽衣长带甚是娉婷。

    双目依旧,眉宇间平添一丝幽兰之气,清雅脱俗,不落凡尘。

    见到小主面带黑气,蓝若姬笑道:“小主这副模样,怎不叫人心疼。”欧老先生道:“姬姑娘,还请你妙手回春。”

    蓝若姬却不号脉,用鼻子一嗅,道:“蟾蜍毒,混合不下十种毒虫毒花,有些本事。”小主道:“寻常之毒,亦是无需找你。”蓝若姬道:“你已毒气攻心,没得救。”

    欧老先生听罢,担忧道:“姬姑娘,人命关天,当真无药可救。”蓝若姬摇头道:“古时有换血驱毒之法,或许可行!”

    琴难测博览群书,对这换血之法亦是有所耳闻,道:“这换血驱毒之法似乎是南疆巫法!”蓝若姬道:“非也,只是这换血之法同于以命换命,世人误以为是南疆巫法,至于所谓巫法,不过是所为正道人士的偏见而已!巫法,乃是开天辟地第一法门,只不过道门后来居上而已!”

    与他人之血相换,毒气经污血排出,是南疆祭司常用解毒之法,只是换血之人多受不得污血所噬,一命呜呼。

    欧老先生不忍见小主瘗玉埋香,道:“既然如此,可用老朽之血。”琴难测闻之阻拦道:“先生不可,这等换命之法实在凶险,你年事已高,若定要如此,学生愿代劳。”

    一旁蓝若炎作声道:“我怎不知小妹懂这等解毒之法,小妹平日里常说解毒如同喂饭,今日怎会束手无策?”

    蓝若姬瞪了蓝若炎一眼,道:“我还有病人要医治,如何有的闲暇喂这许多人吃饭,更何况我还有一只猪要养。”

    屋内一人缓步走出,道:“说人坏话,最好走得远些,况且你喂猪的这些东西,却是难吃。”

    小主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轻声道:“李三,你竟然还活着。”那人道:“真是镇魂不散,躲在此地也可教你寻来,不过看你模样似乎已是将死之人。”

    小主回道:“我定然不会死在你之前。”

    蓝若姬轻咳一声,道:“看来我喂猪的本事不逊于医术,四哥,把小主扶进来。”

    蓝若炎闻之,便扶起小主入了百草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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