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眉头紧蹙,自然不知道白礼贤此刻在想些什么。
“现在军队那边情况如何?”
听到雪影发问,白礼贤闻声回过神来,理顺了一下思路,沉声道,“现在兀鲁尔哈与白昊君交战正酣,两军短短时日,已经交战不下数十场,而且都是白昊君胜多输少,而兀鲁尔哈也没有溃败的迹象,着实不知道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很多事情白礼贤并没有说的特别仔细,毕竟他们现在能够探得两军动态已经殊为不易,更是折损了不少人手,虽然双方都认为是彼此派来的暗探,并未特别加以关注,却也探查得不是非常仔细。
况且眼前的流民,终归只是合作伙伴,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雪影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眉头轻舒,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轻声问道,“兀鲁尔哈军中调动,与我们关系最紧要的呢?”
白礼贤不由得笑了笑,确实如此,以现在城南流民的实力,还不足以介入到兀鲁尔哈与白昊君的战争之中,关键就在于如何应对好当前县尹府的攻势。
“说来也怪,就在前日,兀鲁尔哈军中突然派出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三四百人上下,但看其装扮和行军情况,都是军中好手无疑,更让人奇怪的是,这支队伍派出后,三天也未见返回大营,所以我们猜测,是不是冲着白城来了?”白礼贤轻舒一口气,缓解了些许压抑的心情。
其实兀鲁尔哈目前派出多少军队并不是最为重要的,最关键的是如果当真派出了这么一支军队朝着白城而来,那便意味着兀鲁尔哈或许已经察觉到白城与军队之间的联络被人为切断了,免不了要关注一二,毕竟按照此前的分析,白城,绝对算得上是兀鲁尔哈最后的大本营。
雪影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冷声问道,“白城周边有军队活动的情况吗?”
白礼贤缓缓摇了摇头,“这支行伍出发之后,便仿若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雪影眉头皱得更紧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加坚信这支行伍是冲着白城来的。
“无论如何,兀鲁尔哈都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白城的异变,我们当做两手准备,否则届时应变不及。”雪影的声音更冷,却也更加急切。
白礼贤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对雪影安排的认可。
“诶,对了,白兄可有醒转?”白礼贤仿若想到什么,朝着雪影轻声问道。
雪影微带诧异地看向白礼贤,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礼贤闻言一喜,抬手鼓掌大笑道,“我当日便说白兄吉人自有天相,如此雪影姑娘又添一大臂助,可喜可贺啊。”
雪影闻言却并没有欢喜的神色,缓缓转身看向红绸飘飞的小屋,不由得有些失神。
白礼贤眼见雪影如此模样,心思电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是出什么问题了么?可是白兄的内力?”
雪影闻言,霍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眸寒光流转,紧紧地看着白礼贤。
白礼贤不由得一惊,沉重地道,“姑娘别误会,只是在下此前前来探望之时,听大家说及白兄内力暴走一事,回去我便向家祖大致禀报了一番,当时家祖便说有可能会有隐患,所以今日我方有此一说,而非特意有探听消息。”
雪影有些质疑地看了看白礼贤,却见其一脸淡然,并不似作伪,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追究,毕竟当下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
见雪影已经默认,白礼贤犹豫片刻,缓行到雪影身旁,轻声道,“姑娘也不必慌乱,现在也并非无计可施。”
雪影闻言,眼眸霎时一亮,却没有当即转身过来。
见雪影似乎没有兴趣的样子,白礼贤定了定神接着道,“出来之前,家祖便叮嘱,若白兄的内力当真被化去,如若姑娘愿意,可以将白兄送到白家,由家祖负责医治。”
雪影骤然转过身来,面上寒霜更重。
“姑娘别误会,并非家祖此前不出手相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而家祖正在闭关的紧要阶段,所以脱不开身,现在已然出关,自然会全力相助。”白礼贤沉声解释到。
雪影看着白礼贤,缓缓摇了摇头,算是否定了白礼贤的提议。
“雪影姑娘”白礼贤还想再说,雪影已经抬手打断了。
“二公子不必再说,老太爷厚爱,雪影心领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白大哥不能离开城南。”雪影面色稍微和缓些许,却语带坚定地道。
白礼贤张了张嘴,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雪影了决定。
看着白礼贤离开的背影,雪影不由得有些愣神,不知道今日白礼贤提议将白奉甲转移至白家,到底是作何打算。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白奉甲冒险。
毕竟,经过承平街一事,现在她越与白家打交道,她便越提防。
白家。
白礼贤快步走入一间密室。
一道身影背手而立,一袭布衣长袍虽然材质简陋,却剪裁得体,极为合身地贴合在身体上。
闻听脚步身,背影缓缓转过头来。
却是一个面容和煦的老者,一袭银白长髯自然而然地垂落胸前,更添几分飘然意味。
“祖父!”白礼贤停住脚步,朝着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眼前之人,正是白家老太爷,白连城。
“免了,雪影怎么说?”白连城挥了挥手,直接将白礼贤的身体扶了起来。
白礼贤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面上却并未流露出震惊之色,仿若这种情形并非少见。
“祖父,雪影很固执,任凭孙儿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将白奉甲转交给我们。”白礼贤自然不敢隐瞒。
白连城轻哼一声,淡然道,“这倒也不出预料,只是白奉甲此子于我白家关系紧要,还需继续想想办法,看如何能在与城南不翻脸的情况下,将其带回此处。”
白礼贤抬头看着白连城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问,便听白连城直接说道,“有何疑难,直接提便是。”
白礼贤清咳一声,有些忐忑地问道,“敢问祖父,白奉甲不过一介武夫,来白城也不算久,何以引得家祖如此关切?”
白连城闻言,抬头看向面前堆叠如山的灵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介武夫,老二,从小到大,我便让你们好好习武,你倒是聪慧,可惜武学造诣不够,所以在此道比不上你父亲和大哥,终归影响了你的视野。”
白连城缓缓转过身来,面上的笑意更重,“当日在醉香楼,我便察觉出此子功法特殊,颇有种熟悉的感觉,此番他前去攻打县尹府,我隐在一旁探查,哼哼,果然验证了此前的猜想。”
白礼贤闻言心中一跳,方知此前祖父没有应自己的请求前去城南救治白奉甲,却是打的这番主意,不由得微微心惊,“祖父,是何功法,居然会让您也感到惊讶?”
要知白家自白珢之变后便一致遭县尹府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是当年祖宗遗泽,便足以白家在白城武学一道上称雄,而白连城作为白家之长,一身武功更是傲视群雄,能够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却是不多。
百连城斜睨了白礼贤一眼,缓缓摇头轻叹一声,“这个功法可非寻常,正是当年白家先祖自创的冥灵决。”
白礼贤闻言面色骤变,他从小便博览群书,自然知晓冥灵决的意义。
“可是冥灵决不是已经失传了么?”一念及此,即便是自小便涵养极好的白礼贤,也由不得面色大变,竭力控制自己的惊诧,满脸震惊地道。
白连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灵牌最顶端的位置,正是白启之灵位,缓缓摇了摇头,“当年呈奉祖因白珢作乱,迫不得已避出白城,此后便音信全无。”
白连城转过身来,慢慢踱行两步,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当年我们这一支的先祖,虽是家族旁支,但任谁也想不到,呈奉祖最疼爱的小女儿,被当年呈奉祖的亲随偷偷托付给了先祖,而这位女先祖,自小得呈奉祖偏爱,私下传授了一些冥灵决,所以我白家,从那之后,便一直在修习冥灵决的残篇。”
白礼贤闻言大惊,今日白连城所说,绝对是家族最为紧要的隐秘。
白连城缓缓转过身来,“所以你知晓白奉甲对于家族的重要性了吧?”
白礼贤面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袖中拳头紧握。
白连城拍了拍白礼贤的肩膀,轻叹一声道,“礼贤,我知你心怀慈悲,对城南流民一直下不去狠手,只是家族使命便是家族使命,当年那位女先祖不惜委身下嫁,还传下冥灵决残篇,给家祖的要求便是发誓要为呈奉祖报了大仇。”
白礼贤闻言又是一惊,今日获知的讯息,让他都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白连城并未理会白礼贤的愣神,扭头轻叹一声,“所以你知道为何要让你九妹嫁给吴法言了吧?”
白礼贤面露凄苦之色,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说什么,抬头却看见白连城身前层层叠叠的祖宗灵牌,却终归没有说出口来。
“我白家虽然面上独立,但你也知道,从白珢开始,便不让我白家祭拜祖宗,甚至连祖宗牌位都不能有,如此奇耻大辱,岂是我辈能够容忍的。”白连城面露寒光,语气更急,“更何况,此前我们实力不济便也就罢了,现在机会便在面前,如若不紧紧抓住,我们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听着白连城越来越急切的话语,白礼贤沉重地点了点头,只是想着自己自小立下的志愿,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沉默地朝着眼前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行了参拜大礼,又朝着白连城躬身行了一礼,白礼贤轻声道,“祖父,孙儿知道了,孙儿定当不负祖父和各位先祖厚望。”
说完这话,白礼贤沉默转过身去,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暗室的大门,甚至连关门都忘记了。
白礼贤刚刚离去,一道身影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看模样与白礼贤有七分相似,年龄也相仿无疑,静默着朝着白连城行了一礼,便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垂眉敛目,始终没有说话。
白连城轻叹一口气,男子闻听,不由得眼中寒光一闪,又飞快收敛。
白连城转过身去,面色肃穆,看着眼前的祖宗灵位,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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