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奉甲喘着粗气,睁开眼睛,雪影慌忙凑上前去。
看见雪影的存在,白奉甲方才确信,自己刚才就是做了一个梦。
只是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仿若是自己亲眼见过一般,但梦中的内容又实在太过荒唐,让他又不敢确信。
白奉甲内心自我宽慰,可能只是因为凤三的那句话在自己心里埋下了疙瘩,方才会胡思乱想吧。
抬头看着雪影煞白的面容上,一双星眸中遍布的血丝,不由得怜惜万分,“影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还未等雪影答话,一个稚嫩的声影已经抢先嘟囔起来,“你都昏迷了五天了,雪影姐姐每天还要忙着调度人员物资,回来还要照看你,这些时日都憔悴得不行了。”
雪影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翻着白眼的小叶,朝着白奉甲灿然笑了笑,“白大哥,不要听小叶胡说,没有那般严重。”
小叶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不听我的话,每天菜饭不思,夜不能寐。”
雪影见白奉甲牵着自己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面上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小女儿形态,抬手朝着小叶额头敲去,却被小叶灵活避过。
“得得得,我不在这儿碍眼了,可怜叶神医这些时日千辛万苦才把人救治回来,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说话间,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目送小叶的身形消失在门口,雪影转过头来,朝着白奉甲柔声道,“白大哥,你别听小叶胡说,她并没有埋怨的意思。”
见白奉甲只是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雪影张了张嘴,还要解释什么,白奉甲已经快速地在她脸颊之上亲了一口。
雪影微愣,虽然二人已经有了床底之亲,但如此这般小女儿作态,反倒是少有,白奉甲此举让雪影都有些愣然。
“影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白奉甲牵起雪影明显变糙了许多的柔荑,轻声安慰道。
谁也不曾想到,曾经名震西北边陲,万千豪侠眼中的天仙人物,这些时日就如同一位邻家妇人,每日亲自伺候羹汤,就连擦拭身体这些粗糙活计,也不愿意石头等人插手。
雪影忍住眼角的酸涩,朝着白奉甲笑着摇了摇头,“白大哥你虽然醒转了过来,但小叶诊治过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甚至是内力都尚未恢复,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便安心休养吧,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便可。”
白奉甲看着一脸坚定的雪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被伸手打断了。
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雪影俏脸微红,收起停留在白奉甲唇边的玉指,只能停下话头,叫唤门外的人进来。
进来的人却是石头。
石头一脸慌忙地进了小屋,眼见白奉甲醒转过来,也不由得欣喜万分,朝着白奉甲关心了几句,便慌忙转向雪影,正要说话,却被雪影止住,只得朝着白奉甲告了个罪,紧跟着雪影走出小屋去了。
看着二人略显慌忙的背影,白奉甲知道,眼下城南的情形绝对没有雪影表现的那般轻松。
只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伸出手来,尝试握了握拳,却发现酥软无力。
勉强打坐运转冥灵决,却发现丹田之中空空荡荡,此前源源不断的内力现在却仿若干涸的河道一般,经脉之中隐隐还有刺痛之感传来。
一丝痛苦之色浮现在白奉甲面容之上。
“别试啦,没有用的。”小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快便提着一个药壶晃悠悠地走进了小屋。
没有理会白奉甲的探究之意,小叶自顾自地将药壶之中的汤药倒在碗中递给白奉甲。
“你说你也是,昏迷就昏迷吧,还每天不安分,又是大间主,又是风雨间的,你让雪影姐姐一旁心中作何感想。”小叶白了一眼白奉甲,有些气鼓鼓地道。
白奉甲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我在昏迷之时提到过风雨间?”
小叶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奉甲,又反应过来他确实不知其间发生的事,无奈地道,“何止是提过,昏迷的这些天里,就是重复的那些东西,来来回回地提,我们都听烦了。”
眼见白奉甲面露犹豫之色,小叶站起身来,接过白奉甲喝完的药碗,快声道,“放心吧,也都是些只言片语,雪影姐姐虽然不说,但我们都能感觉出来,你可是惹了大乱子了。”
听到这话,白奉甲如何还不能确信,想要去跟雪影解释,腿上却使不出丝毫力气,不由得面色一变。
“哎呀,放心吧,除了内力之外,其他都没问题,外伤这些日子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小叶慌忙走上前来,一把将白奉甲拉住,重新按回床上去。
“我的内力是怎么回事?”即便知晓小叶不会诓骗自己,但白奉甲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小叶收拾好案上的药壶,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日你回来之时,体内内力犹如失控一般在你体内四处乱窜,我们的功力又不敌你,想要疏导也无可奈何,若是爷爷在倒还有办法,最后眼见你情况越发紧急,无奈只能给你用了化功散。”
小叶话音刚落,却很快便察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扭头看了看房门,见雪影没在,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在抬起头来,埋着头捣鼓起手中的药罐子来。
白奉甲却没有察觉出小叶的异样,从小叶说完,便陷入了深思。
“化功散?”白奉甲眉头紧皱,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字面上的意思绝非什么好兆头。
小叶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雪影姐姐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心里不痛快。”
还未等白奉甲接话,又连珠带炮似地接着道,“这个化功散还是爷爷之前调配留下的,只知道会化去人体内的内力,至于其他,我也说不太好。”
小叶有些忐忑地看了白奉甲一眼,见其微愣出神,也不知道此刻白奉甲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吐了吐舌头,趁机提着药壶缓缓遛出门。
听到房门轻声磕碰门框的声音,白奉甲回过神来,伸手再次尝试着握了握拳,却发现果然如小叶所说的一般,丝毫调动不了体内内力。
一脸慌乱地伸手抓起手旁的雪寂刀,想要拔刀,却猛然被刀身的重量坠了下去。
平日里随身佩戴的雪寂,现在居然没有力气将其提起,更遑论拔刀了。
“怎么办?”白奉甲有些慌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态,不由得下意识地问自己。
人只有失去功力的时候,方才知晓功力的重要性。
白奉甲便是如此。
失去了功力,自己便成为了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在这乱世之中,且不论是什么下场,就是看着眼前心爱的人不断受累奔波,自己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还要她分心照顾自己。
这是白奉甲绝对不能忍受的。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小屋之中传来。
小屋外,雪影等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小屋之中传来的嘶喊声,面色沉重,却又无计可施。
“姐姐,这”小叶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雪影直接抬手打断了。
“这事到此为止,剩下的,我会慢慢跟白大哥说清楚,大家还是各自忙好自己的事情便好。”雪影面上的伤感神色敛去,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与果决。
石头等人朝着雪影齐齐行了一礼,各自按照此前的分工忙碌而去。
“雪影姑娘。”待所有人都离去了,一道声音却适时从雪影身后响起。
雪影微不可察地快速拭去面上滑落的泪珠,转过身来,朝着白礼贤盈盈行了一礼。
“雪影姑娘何必如此客气。”白礼贤快步走上前来,伸出手将雪影虚扶起来。
雪影抬头看向一脸和煦的白礼贤,郑重地道,“这些时日县尹府行动不断,若非二公子每次都能早早传递出消息来,恐怕我们已经是伤亡惨重,如此大恩,不得不谢。”
白礼贤隐隐有些自得,却又飞快收敛起来,如今的白城,还能以如此速度传递讯息的,恐怕当真只有他白家一家。
“雪影姑娘过誉了,你我既是同盟,自当尽心尽力,那日姑娘责怪我白家没能在攻打县尹府之事中尽责,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我白家也知晓确是己过,所以自当竭尽全力相助于姑娘,虽然不能挽回一二,却也算是稍作弥补。”
雪影闻言,心中冷笑,撤回城南当日,白礼贤自然第一时间便找了上来,就仆从军出现一事百般解释,雪影却是冰雪聪明之人,很多事情细一深思便已知晓,如何能信白礼贤一面之词。
而雪影也知晓白家的打算,一方面是想用流民军试试仆从军的锋锐程度,另一方面,未尝没有看看流民军的成色,值得自己投入多大的本钱。
从现在看来,这个检验的结果白家很满意。
“今日二公子前来,可是县尹府又有何行动?”雪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切入了正题。
说及此处,白礼贤面色也是一变,环顾了一下四周,贴近雪影轻声道,“兀鲁尔哈军中有异动。”
雪影闻言骤然一惊,这些时日中,除了阻绝白城与兀鲁尔哈军中通信往来之外,还投入了大量人力前去监察兀鲁尔哈大军的动向,既然白礼贤说有异动,那绝非寻常的军事调度。
见雪影面色变幻,白礼贤心中轻叹,短短五日之内,白城形势变化之大,让他都免不得有心惊之感。
先是流民军退守城南,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北与城南之间,依托原本的陋巷砌筑起厚厚的一堵防御墙,相当于与县尹府直接分城而治。
而受白奉甲与白狼的出现,神使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白城,加上流民县尹府前一战,虽然损失颇重,县尹府却最终未能奈何得了流民,一时间诸多城北原住民不满县尹府统治的,携家带口地投奔城南而来。
虽然目前来看数量还不算多,但白礼贤却知道,很多东西,既然根已经种下了,那么果只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
现在城北高压之下,许多人还处于观望,如若下一步有何风吹草动,很多事情终归无法阻挡。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充足的武器装备,雪影快速地实现了流民骨干的武装,同时开始了队列操练。
当然,城南也并非眼下这般平静,激流之下,总有些自认为见势较早的选择了用脚投票,担心县尹府调动大军压来,偷偷溜到城北过活的自然也有,但在眼下的大势面前,自然显得微不足道。
一念及此,白礼贤不由得扭头看了看眼前有些虚弱的女子。
她,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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