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残月高悬。
巨涛声响之中,一艘孤船穿梭在苍茫无尽的大海中。船舱内一片狼藉,酒气冲天,显是一群赌徒喝酒赌钱,不亦乐乎,此时也尽数散去。
楚瑶虽然气恼柳三更,但回到舱内歇息,见遍地尽是垃圾,自己便将一角打扫干净,看到柳三更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船夫的被褥太臭,就连铺地上也不配,你将杜姐姐放在那儿,好好歇息吧。”柳三更心中感激,道:“瑶瑶,你真好。”楚瑶哼了一声,走上前去,将先前自己脱下来盖在杜影身上的貂皮大衣取下,平放在地上,这才又让柳三更将杜影放下。
柳三更见她如此细心,心中更加感激,但见楚瑶冷着脸,不苟言笑,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瑶道:“你找地方去睡吧。”说着靠着墙壁缓缓坐在杜影跟前。柳三更点头应了一声,朝另一个角落去了。此时舱内除了他三人,别无他人,仓寅和吴通以及众船夫均没了人影,显是各自回去歇息了。
柳三更讪讪的坐在一角,一直盯着楚瑶看,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都忍住了。
“有话就说,别一直盯着我瞧。”楚瑶一会儿探下杜影的呼吸脉搏,一会儿又摸摸她额头,始终都没看柳三更一眼,但似乎早已察觉到柳三更在盯着自己。
柳三更惭愧一笑,道:“瑶瑶,你还在生我的气?”
楚瑶冷道:“我一个魔界妖女,哪里敢生你名门正派之士的气。”柳三更道:“瑶瑶,我错了好么,你别这样说话,我听着……”
楚瑶猛然抬起头来,盯住柳三更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柳三更忙道:“不是!”
楚瑶哼了一声,道:“你怪我胡乱杀人,嗜血成性,心狠手辣,是不是?”柳三更忙连连摇头,道:“没……没有……”
楚瑶道:“你一直不肯睡,是怕我忽然杀了杜姐姐,是不是?”
柳三更忙道:“不……不……不是!”
楚瑶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反而靠在墙壁上,将眼睛闭上,一副要睡觉的模样。柳三更也不便打扰,只得呆坐地上,看着楚瑶。
舱内只点了一个灯笼,虽有些光亮,却十分昏暗。
烛火摇曳下,却见楚瑶肤如凝脂,楚楚动人,柳三更看着貌若天仙般的楚瑶,又望一眼国色天香般的杜影,一时间竟忽想:“倘若杜影伤势大好,我宁可这一辈子和她二人长相厮守在这艘船上。”
舱外巨浪滔天,风声呼啸,但舱内却极其安静,柳三更又忍不住心想,楚无敌自从见到自己,便要自己替他杀了顾三娘?可是他和顾三娘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如此狠心?柳三更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一个阴谋之中。他忽然想起师父命他假装投奔魔界是为了打探消息,最为紧要的是名门正道之中究竟是哪一门派和魔界暗中勾结?可是师父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留在魔界可以说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了。但眼下杜影又受伤,救她的人却只有顾三娘一人,然而楚无敌又要自己杀了顾三娘。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这几件事掺和在一起,杂乱无章,又似乎是紧密相连。
烛火随着船只在海中摇曳不止,柳三更终于在如同摇篮般的船舱内睡去。
夜间,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寒入骨髓,柳三更只听得一个脚步声极其细微,他急忙睁开眼,只见一道黑影,立在船舱门口,面朝着舱外的大海,任凭寒风灌入船舱内,那道黑影背对着自己,但衣衫在夜风之中,竟丝毫不动。
柳三更不由得一阵心惊,暗道:“此人真气浑厚,显是高手。他周身真气,竟连衣衫也能定住,我就做不到。”当即站起身子,道:“阁下是谁?”
“三更。”黑影淡淡的说道,声音苍老,似乎充满无尽凄凉。
“师……师父……”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天涯阁阁主顾听风的声音。
“三更,为师派你去不周山,你来灌愁海作甚?”顾听风声音忽然变的严厉,语气之中大有责备柳三更之意。
柳三更背后早已冒出一身冷汗,心想刚才我还在想这件事,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忽然也到了船上,忙道:“弟子……弟子是为了救人……”
“救人?”顾听风打断他的话头,“魔界野心勃勃,意图雄霸中原武林,这几年来,不少名门正派人士均惨遭魔界妖人之手,你竟身陷儿女情长之中无法自拔,哼!”
柳三更道:“弟子依师父之计,潜入不周山,本想打探勾结魔界之人是谁,但……但却苦于没有机会,弟子本欲和魔界郡主楚瑶结为夫妻,以便换取楚无敌的信任,可是楚无敌那厮却老奸巨猾,非要弟子替他杀一人,才肯将楚瑶嫁给我。”
“他让你杀谁?”顾听风又问。
柳三更道:“楚无敌要弟子替他杀了顾三娘!”
“顾三娘?”顾听风忽然转过身来,只见他脸色苍白,一脸愤怒,缓缓朝着柳三更走近。
柳三更只见师父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昏暗的烛光映射之下,竟显得极其可怖,不由得打个哆嗦,忙道:“是……”
顾听风并未停下脚步,仍旧缓缓逼近柳三更,只听他冷冷道:“顾三娘乃是诛仙门门主,武功之高,仙法之强,就连你师兄也未必是她敌手,就凭你?”
柳三更道:“弟子自知不是顾三娘敌手,但……”
顾听风这时已和柳三更不足一丈远的距离,但见他缓缓走来,每走近一步,身子便长了半尺,走到柳三更跟前一尺时,已有约莫三丈高,头顶着舱内天花板,一只蒲扇般大手忽然压降下来,喝道:“该死!”
柳三更急忙举掌相迎,叫道:“师父,容弟子说完!”
但顾听风这一掌丝毫不停,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降下来,柳三更只觉师父这一掌有万斤之重,他拼力举出双掌抵挡,僵持良久,只觉师父这一掌越来越重,犹如一座山上忽然又压了一座山,跟着又压了一座山。柳三更恍惚间仿佛看到先前压在自己双掌上的是泰山,后来又多了一座嵩山,紧跟着又是恒山、华山、衡山,再到后来,柳三更双臂越来越疲惫,再也坚持不住,不由得大叫道:“师父,弟子知错了,还请师父放我一条生路!”
正在此时,忽听得楚瑶叫道:“三更,三更……”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地柳三更只觉楚瑶的声音已在耳畔,当下急忙睁开眼来,但见楚瑶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而自己则双臂上举。
楚瑶柔声道:“梦见你师父了?”
柳三更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场噩梦,原本举着的双手,此时早已了力气垂了下去,但见楚瑶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蓦地里生出一丝亲切感,一把将楚瑶抱住,道:“我梦见师父要杀我!”
楚瑶被他猛地一抱,身子不由得一软,右手轻轻在他后背拍打几下,只觉他后背衣衫早已湿透,心中忽然生出一阵疼爱之意,柔声道:“你做了一个噩梦,好了,不用怕了。”
柳三更直抱了楚瑶良久,这才渐渐松开。楚瑶道:“你师父不是你杀的,我可以作证。”她只道柳三更是因为杀了自己的师父才会做噩梦,梦到他师父找他寻仇。
柳三更一怔,才醒悟过来楚瑶这句话的意思,当下说道:“我梦见师父要杀我,瑶瑶,你说实话,我师父是不是我发疯病的时候误杀的?”
楚瑶道:“不是,咱们至始至终都没见过你师父。”
柳三更摇头道:“可是我听你说过,我发疯时,双眼都是红色的,就连昆仑山瑶池中的青龙也被我杀了,我害怕我师父……”其实柳三更当然知道他师父绝非自己所杀,但此时想起瑶池中的青龙也是被自己所杀,但自己却毫不知情,还是后来听楚瑶说的。现下想起,杀害师父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不禁有些疑惑。但他忽然想起黄伯仁、苏见生曾经告诉过自己,杀害师父的是一个黑衣人,可是黑衣人究竟是谁,是不是自己,他就不知道了。
楚瑶又安慰了柳三更一番,又将那日在昆仑山的事情说了一遍,柳三更这才安心。
自柳三更醒后,天色早已大亮,楚瑶道:“悔恨岛片刻即到,听说顾三娘手下高手如云,咱们须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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