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更一时之间竟有些迷糊,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吃惊的看了一眼黄伯仁只见他脸含笑意,而柳如画也是掩嘴痴笑。
“三更兄弟,是六姐对你不住,这就给你赔了啦!”柳如画说着裣衽一礼。
“这……”柳三更脸色大红,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刚才他还大骂柳如画,自己则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大哥,还是你将实情告诉三更好了,只怕他这会儿海生我的气哩。”柳如画嫣然笑道,一口吴侬软语说得极为亲切,使原本愤怒不止的柳三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黄伯仁打个哈哈,随即又道:“三更兄弟,方才是我兄妹二人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不过也是奉你师父他老人家之命,故意来试探你的。”
“我师父试探我?”柳三更将信将疑。
黄伯仁见他脸上仍带着不悦及三分惊疑,当下携起他的手,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聊。”说着又拉着柳三更坐到凳子上。
只见他从背后取出一个大包袱,缓缓放在桌上。
柳三更先前便已见到他背着包袱,还没来得及问,便被黄伯仁唬得说不话来,所以也没有机会问他。这时眼见包袱沉甸甸的,显是装着一个瓷坛。
“老哥是特地来向你赔礼道歉的。”黄伯仁说着打开包袱,果然露出一个大瓷坛。
熟眼人一眼便知,其中装得绝对是酒。
“赔礼道歉?”柳三更语气之中有些不悦,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黄伯仁和柳如画对待自己的态度,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令他着实捉摸不透。
黄伯仁微微一笑,道:“这是六妹的嫁妆,封坛八十余年的绍兴女儿红,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提起酒来,柳三更忍不住又已馋虫蠕动。这两日虽说柳如画都曾带酒上山,每次却只带一个小小的瓷瓶,只怕连一斤都不到。今夜虽说和柳如画将那一瓶酒分完,喝得却极其不尽兴,何况又经历刚才的事情,眼下余惊未消,又急又气。这时眼见黄伯仁背着酒上山,又怎能不为之所动。
但柳三更天生气量狭隘,心内仍暗暗生气,当下硬着头皮说道:“谁稀罕你的破酒了?别说是千金难买,便是分文不取,我也不喝一口!”
黄伯仁哈哈大笑,良久才道:“六妹,快过来作陪,咱们兄妹向三更兄弟赔个不是,求他别生气了。”他这番话虽然是说与柳如画听,但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柳三更。
柳三更哼了一声,冷道:“谁要你们赔不是了?是我心怀不轨,羞辱柳姑娘在先,惹出了祸端!”
黄伯仁忙摆手道:“三更兄弟,你就别生气啦,听哥哥把话说完成不成?”
柳三更哼了一声,眼见柳如画也已坐在一旁,但见她此时衣着规矩,丝毫没有昨夜及先前的那般风情。
“其实,六妹也是受了顾老前辈吩咐,才故意上山,设下美人计的。”黄伯仁缓缓说道,“此事说来你或许不信,但我二人的确是受顾老前辈之命,倘若有半句谎话,教我二人天打五雷轰,堕入魔界,永世不得翻身!”
要知道修真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堕入魔界。柳三更也是修真问道之人,听黄伯仁发如此毒誓,不禁有些相信。当即问道:“我师父为什么要命令你们设计害我?”
黄伯仁道:“你师父并非是要害你,而是为了你好,所以才会命令我们来试探你。”
“为我好?”柳三更有些疑问,“倘若我师父是为了我好,大可吩咐教诲,我无不听从,又命你们试探我什么?”
黄伯仁此时已将酒坛打开,取过几只大碗,道:“小杯不尽兴,还是大碗喝得痛快。”说着倒了两大碗酒,又道:“方才我已说过了,老人家曾收过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徒弟就是因为受了女色蛊惑,才误入魔道,以致于万劫不复。”
说着,将一只酒碗端给柳三更,笑道:“这可是六妹的嫁妆,八十年的绍兴女儿红,她为了赔偿你,将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一坛送与你赔礼啦。”
柳三更喝了一大口,道:“那昨日我喝得是假的女儿红?”
黄伯仁道:“那也是真的,不过如今却只剩下最后一坛了。”顿了一顿,又道:“我将剩余的酒坛子尽数打破,只留了这么一坛,你说这酒算不算珍贵?”
柳三更此时心浮气躁,哪里在意这酒珍不珍贵,即便当真如黄伯仁所说的那般,心中也是觉得他行事怪异。当即不耐烦道:“黄寨主,你方才所说的那人是我二师兄柳东,我未拜师父为师前,他曾教过我几手拳脚功夫。”
黄伯仁道:“就是因为有了柳东的前车之鉴,以致于江湖传言,天涯阁和魔界勾搭,沆瀣一气,连他的二弟子都做了魔尊的女婿。顾前辈虽然隐居天涯阁,江湖上的事一概不问,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终究被他得知。要知道顾前辈是道家正宗修真之法,和魔界素来势不两立,他既已得知自己的弟子竟和魔界妖人为伍,自甘堕落,如何不怒?是以盛怒之下,亲自下天涯阁出昆仑山,走遍天下,终于寻着柳东,将他武功尽数废去。”
他说到这儿时,顿了一顿,端起酒碗和柳三更碰了一碗,又道:“顾前辈虽说废了柳东的武功,将他逐出山门贬回老家,但天涯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却大大动摇,岌岌可危。尤其是当今五大门派,曾数次遣人上山,说是柳东曾伙同魔界妖人杀害了不少正派人士,又说柳东盗取了魔元珠,吸取魔界妖气,不日便会席卷江湖,逼顾老前辈亲自大义灭亲。”
柳三更道:“有这等事?可是我在长生门时,青叶师父曾说他从未听说过天涯阁啊。”
黄伯仁一拍桌子,嚷道:“那是他放屁!”
柳三更怒道:“黄寨主,我敬你是江湖前辈,所以礼让你三分,但你若是再敢出言侮辱青叶师父,我可要急了!”他大怒之下,原本称呼他黄大哥,也该做了黄寨主。
黄伯仁一怔,道:“青叶那牛……是你师父吗?”他本欲说“青叶那牛鼻子老道是你师父吗?”但见柳三更脸色不悦,当即急忙改口。
柳三更道:“我和你们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你们这个时代,所以曾投师长生门,拜青叶道长为师。”
黄伯仁一怔,道:“什么这个世界,那个时代乱七八糟的?六妹你一向消息最灵通,可知三更兄弟说得是什么意思么?”
柳如画摇了摇头,道:“我曾听说柳东的身世极为神秘,据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被废了武功之后,也消失于无形之中。后来听包打听说过一次,说柳东是什么未来的人,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我又问了几次,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什么未来过去。”
柳三更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叱咤江湖的人物,但连未来也不懂,世界也不懂。当即说道:“黄大哥,这些事情,以后我会详细的告诉你,你接着讲刚才的事情。”
黄伯仁点了点头,当即又和柳三更碰了一碗酒,这才又说道:“所以顾前辈担心你年纪轻,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唯恐哪一天你破了仙道第四层,要出去闯荡江湖时,受了别人的欺骗,再重蹈覆辙柳东的路。”
柳三更惨然一笑,道:“师父也太小瞧了我。”言语之中,大有萧索之意。
黄伯仁道:“不是顾前辈小瞧你,而是他不得如此。要知道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但凡行将踏错一步,便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柳三更哼了一声,道:“你和六姐就是为了试探我,然后再将这件事禀告给我师父是不是?”
黄伯仁道:“三更兄弟,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三人知晓,天下再无第四人知晓了。顾前辈那里我也不会再提一个字。只是……”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这件事情还请你牢牢记住,魔界妖人阴险狡诈,诡谲多端,尤其是美人计、苦肉计,只要能将你骗过,他们什么手段都做的出来!就拿六妹先施美人计这件事说起吧,你因为人论纲常也好,师门戒律也罢,将六妹婉拒,做得极对。可是这苦肉计……”
柳三更不禁有些惭愧,只好喝一碗酒缓解尴尬。
“你未入江湖,只道江湖中都是打打杀杀,谁的修为高,便高人一头是不是?”黄伯仁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柳三更点了点头。
黄伯仁又道:“可是江湖绝非打打杀杀,而是各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魔界妖人素来是无孔不入,只要你有弱点,他们就会趁虚而入。倘若你心地良善,他们便会装得如何之可怜,博取你的同情。倘若你贪财好色,他们便会从此着手。倘若你好酒……”说到此处时,他正端着一杯酒,不禁微微一笑,道:“那么魔界妖人便会找你喝酒,一副落落大方,出手阔绰,为人慷慨豪爽的模样。反正就是只要你喜欢什么,他们就投其所好,直到将你拉下马,投靠魔界才行。”
柳三更越听越是心惊,暗道:“竟然还有这等事,那楚瑶几次救我,莫非……”想到此处,竟忽然想起那个丑八怪模样的魔界郡主楚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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