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子先是一惊,脸上早已是一副怒不可揭的模样,但这愤怒只是一闪,随即便已消逝,转而是一脸赔笑,道:“兄台说笑啦,小弟这颗脑袋可不值钱。”
柳三更皱眉道:“谁跟你说笑了?”
年轻男子脸色一变,怒道:“你……你究竟想干么?”
柳三更朗声叫道:“小二,我的酒怎么还不上?”
店小二听得吆喝,赶忙奔上楼来,见柳三更已换了桌子,而他先前所坐的桌子也已烂成一堆,当下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柳三更笑道:“这位大侠打烂了桌子,你找他赔便是。”
店小二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当下笑道:“彭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打烂桌子作甚,倘若是桌子碍眼,你尽管吩咐,小人立时拆了当柴火烧了。”
柳三更轻轻敲了几下桌子,道:“酒酒酒,我要的酒呢?”他见店小二赔着笑脸,定然是认得这男子,眼看店小二说话时的神情,料想这男子在当地定是小有名气,要不然店小二也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店小二道:“这就来,这就来。”说着便要下楼,柳三更又叫道:“慢着!方才彭公子说了,今日我的酒菜钱,全都算他头上,你大可不必替他省钱,有什么好酒好菜,尽数上来!”
店小二顿时喜笑开颜,道:“好说,好说。原来客官是彭公子的朋友啊,那再好不过,我这就吩咐后厨,先将客官的菜吵了。”说着急忙奔下楼去,只听得他吆喝道:“楼上彭公子宴请贵客,本店最好的饭菜只管上!”
柳三更微微一笑,听那店小二声音之中充满欢喜,显然眼前的彭公子在当地一定是个出名的人物,或者又是家资丰厚之人。
彭姓男子脸色大变,但胳膊被柳三更拽着,只觉他这一只手好像一把铁锁一样,紧紧扣着自己的胳膊,忙道:“兄台,你先松开我,小弟这就拿银子出来。”
柳三更哼了一声,当即松开了手,岂知那彭姓男子忽然迈开腿向楼下奔去。他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砸向那彭姓男子的后背。
彭姓男子背上一麻,扑腾一下倒在地上。随即又已站起,眼见柳三更仍是坐在那,当下朝着和他一起的那几个男子道:“你们愣着干么?给老子揍他!”
柳三更双目如电,朝着其余几人瞪了一眼,见他们四人都和自己年纪相仿,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但衣着打扮,并不怎么华丽,更有农家少年的装扮。他们四人被柳三更一瞪,都是愣在当地,不敢动弹。当即笑道:“你是他们四人的大哥?”这句话自然是问那彭公子,但又不等他答话,又道:“瞧你也是衣着华丽,身穿锦衣,你这些兄弟却各个穿得破破烂烂,常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是怎么当大哥的,连小弟的温饱都顾不了,还当什么大哥?”
彭公子听他讽刺自己,骂道:“你他娘胡说什么?以为自己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的很吗?”
柳三更忽然站起身来,跟着一晃,便已欺到他跟前,彭公子早已吓了一跳,转身便跑,柳三更猿臂一伸,便已搭在他肩膀上,彭公子只觉对方手掌按在自己肩膀上,如同一座大山压着自己,当下矮下了身子,哎呦一声。
柳三更抓起他衣服,拖回座位,当下又坐到凳子上,道:“你知道他们刚才为什么不敢出手揍我吗?”
彭公子道:“是兄台武功太高,他们知道打你不过,是以才……”
柳三更一摆手,将他话头打断,道:“错啦。”彭公子一愣,道:“错了?那只能说在下瞎了眼,养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说着又转头狠狠瞪了和他一起的四人一眼。
柳三更道:“你这个人啊,狂妄自大,自以为了不起!只知道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就不知道好好反省自己吗?”他说这一番话时,俨然变成一个严肃的老师,仿佛在教训班里的学生一样。
彭公子赔笑道:“是,是,小弟的确是这样。”
柳三更眉头一皱,道:“是什么是?老子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你瞧你这副市侩的模样,老子看着就想揍你一顿!”那彭公子若是还是刚才那般硬气,或许柳三更也就没那么大火。这时见他赔着笑脸,反而越瞧越觉得生气,心想这位彭公子只敢离开自己叫嚣,被自己制住后,一点骨气都没有,真是变脸的高手。当下又道:“你知道你以后该怎么反省自己吗?”
彭公子脸色尴尬,但又不失微笑,道:“敢问兄台,反省是什么意思?”
其实反省二字,别说是彭公子,在座的众人听闻,都是一怔。
柳三更道:“笨蛋!反省都不知道,反省就是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错误……”他说着说着便说起了现代用语,心想:“他们哪里能听懂检查错误是啥意思?”当下叹一口气,道:“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这位公子所言反省,就是孔夫子所说的意思。”这声音声如莺啼,委婉动听,正是那唱曲的女子。
彭公子恍然大悟,忙道:“小弟不知,还请兄台好言提醒,还请兄台好言提醒。”
柳三更朝那少女瞧了一眼,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随即又转过了头,朝彭公子道:“你这些兄弟为什么不肯出手打我,你只说是他们胆小懦弱,以为武功高强,害怕我?你这人啊,真是自私自利。我告诉你们,他们为什么不敢出手帮你打架。”
此时店小二已端了酒菜上来,彭公子急忙接住,又替柳三更倒了酒,道:“兄台请,兄台请。”
柳三更见他小心翼翼,神色恭谨,心想:“这厮手法娴熟,不知道在多少王公大臣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奴才模样,在这酒铺中却显得派头极大,真是狗奴才,一点也没错。”他越想彭公子,越觉得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当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你平日若是待你这些兄弟们好些,多给些恩惠,多救济救济他们,他们几个看你有难,难道还会站着不动?”
他边说边扫了一眼其余四人,又接着道:“好歹你也是做大哥的人,怎地这点道理也不懂?你对待手下兄弟好些,他们会坐视不理,不顾江湖义气吗?”
彭公子连忙道:“是,是,兄台所言极是,小弟牢记教诲。”
柳三更道:“倘若你是我大哥,而你平日待我恩重如山,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讲义气,若是有人敢出言辱骂你,就是明知道打不过别人,也要跟他打一架不可!”说这句话时,豪气大发,又狂饮一杯酒。
只听得众人说道:“说得好!”
柳三更环目四顾,见楼上众人均盯着自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这样一来,他心中却有一阵失落。这和他所见的江湖根本不一样,原本以为在客栈中大吵大闹,总要有人看着不顺眼要收拾自己,然后自己和他大打出手,将酒铺搅个乱七八糟,好趁机逃走。
彭公子也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柳三更道:“唉……算了算了,像你这样的铁公鸡,就是教你再多也没用,你呀,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也当不了什么江湖大哥!”说罢一拍桌子,叫道:“小二!”
店小二急忙奔到跟前,道:“客官,马上又是一道菜,别急,别急。”店小二在客栈当了好几年伙计,知道客人一旦叫唤,自然是催菜,是以不等柳三更开口急忙先说马上上菜。
柳三更摆了摆手,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一指彭公子道:“彭公子方才说啦,今日我的酒菜都由他买单!”
店小二道:“买单?”
柳三更道:“就是结账!”
店小二道:“好说,好说。”当下吆喝道:“掌柜的,楼上这位客官酒菜钱,都记彭公子账上!”
彭公子皱着眉头,一脸苦相,但随即心想:“管他呢,就是记老子账上,老子也不认,到时候就报官,说我是遭强盗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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