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阑见她说的一字不错,点头道:“姐姐说的不错,的确是有好几位官妇都带着礼物来拜访我了,不过我都婉拒了,我可不愿给姐姐找麻烦事。后来,袁大人又告诉我,不许我牵涉此事,所以近日我已经闭门谢客了。”
姚暮染笑了笑:“好。别理她们,我确实也犯不上为了蝇头小利而担险去与她们瓜葛,她们每一位官妇的背后都是一个权门家族,与她们瓜葛,等同与前朝瓜葛,我可不认为我聪明到能瞒过陛下那双眼睛。”
绿阑点了点头,默默抿起了茶,半晌都不说话。
正在姚暮染又想追问她到底怎么了时,绿阑竟恰好在此时开了口,只是,一双美眸却不看她,而是依旧盯着茶盏,整个人透露出一丝郁郁所思。
“姐姐,其实......我今日进宫来,是遵了袁大人的嘱咐,专程进宫来给姐姐带话来着,袁大人让我告诉姐姐,不要去依附任何家族,只要有他在朝中的一日,暗处里几时都是姐姐的后盾。”
姚暮染一听,暗自大吃一惊!脱口道:“他这是......”
绿阑这才抬眸看她,轻声道:“他说,他是为了我。”
谁知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看着她问道:“姐姐信吗?”
姚暮染心下存疑,并未窥探出她的意思来。与她对视良久,道:“有何不可信?绿阑,你到底想说什么?”
绿阑的目光不再逃避,坦然相迎:“姐姐,有些事,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们弄错了。”
姚暮染疑念越深:“错在哪里?”
绿阑却避而不答,一双明眸荡漾着晕晕水雾看着她:“有些事虽然错了,但错不在姐姐,姐姐只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妹妹都会护着姐姐,爱着姐姐。”
姚暮染被今日的她弄得心悬迷雾,慢吞吞道:“绿阑,你既不想明说,我也不勉强你,但也请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也会护着你,爱着你,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绿阑温柔一笑,起身告辞了。
......
星月交辉,夜雨敲窗。
古朴雅致的书房中,绿阑手中端着托盘,站在檀木雕花窗内观雨。
书桌后,一人端坐,写写停停间,头也不抬道:“看这雨势,还得下一阵子,你急什么,放下东西坐着再等等吧。”
绿阑来时没有带伞,谁知这雨说下就下了起来,顿时将她困在了袁墨华的书房里。她放下手中托盘,依旧来到窗前观雨,安静的像一朵悄悄盛开复又悄悄凋谢的花。
袁墨华终于察觉出一丝异常来,于是放下笔,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问道:“绿阑,你今日怎么了?”
雨声潺潺,像是在掩盖心事,又像是在催发心事。绿阑只在心内一个叹息之间,就脱口问出了一句话。
“大人,你愿做宸妃娘娘的后盾,真的是为了我吗?”
袁墨华微愣,旋即恢复从容:“自然是为了你。”
绿阑终于放弃窗外那一片雨幕,回过身来,用一双熠熠明眸盯着他的脸。
“大人有这么喜欢绿阑吗?”
袁墨华垂下头,提笔继续写字,嘴上应道:“你觉得呢?”
她的神情慢慢寡淡,细看之下藏着忧郁与哀莫。她慢慢靠近他的书案,拿起他的一本曲谱,轻轻翻了起来,翻着翻着,终于停在了一页上,她轻声道:“大人作的这一曲追悔何及是在悔什么?悔当初没有多等几日吗?是啊,只要大人再多等那么几日,她就被乔奉之休了。可惜在你知道她是乔夫人时,你就死心放弃了,却又想与她之间有名正言顺的维系,所以才娶了我,让我做你们之间的桥梁。”
她的语气分明平静无澜,却愣是比静夜惊雷更震动人心,霎时激起了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令他哑然失声。
她低头继续翻曲谱:“还有大人的这一曲落影之心又是为了何人而作?我知道,是她的倩影落于大人的心上了。”
哗啦啦,她又翻了起来,书页凌乱翻涌,她的眼泪也跟着涌动,最后落于曲谱上的一页,晕染了一点字迹。
“还有这一曲赠伤又是为了何人而作呢?你们在凤都城相遇,她砸了你的窗户,咬伤了你的手臂,自此你便对她念念不忘了。”说完,她放下曲谱,忽地拉起他的袖子快速掀上去,露出了他的手臂。
只见他那手臂上,留着一道伤疤,是一圈圆形的齿印。
绿阑凄凉浅笑:“这道伤疤大人日日都会盯着看几遍,连她给你的伤你都当作馈赠,如获至宝。所以,大人真的很喜欢她,我的姐姐,宸妃娘娘。”
寂静许久,一声叹息蓦地响起,却没有任何否认之言自他口中而出。这一刻,石破天惊,大梦终于醒了。
雨声淅淅沥沥犹在耳边,却像是千丝万缕通通都下在了她的心上一样,将凉意肆无忌惮地在体内渲染蔓延,由内而外凉透了她。
唯有泪是热的。他搂她入怀想要安抚,却在面对这样平静而又哀伤的她时,忽觉万语千言都苍白无力了。
她靠在他的胸膛里,哀哀落泪:“大人,我从前就与我姐姐说过,我才不羡慕天家侯门的女人,整日勾心斗角抢夫君。可是,我竟然为你心动了,为你自食其言了。我想陪在你身边,想让你也喜欢我,想听你为我吹一曲,想理直气壮喊你夫君,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梦,你对我只是利用,利用我这座桥梁,才能师出有名地和姐姐之间有所维系。”
袁墨华默默听了,思来想去,也只能喟叹出一句:“绿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道歉在此时听来,就是另一种承认。他终于承认,默认了她的所有言语,一句反驳都没有,可见她说的多么正确啊,一个字都没有错。
她哭着抱紧他的腰,哽咽道:“我早已瞧出了端倪,直到今日,陛下都派秦公公来传话要你避嫌了,可你还是让我进宫去给姐姐传话,要做她的后盾。我便已十分确定了你的心意,也确定了我自己的可悲。”
袁墨华喟然:“绿阑,我对不起你是真,可会善待你一生也是真。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我的人。”
绿阑的眼泪越发汹涌,泣声道:“夫君,我相信你能做到,可你能做到忘了姐姐吗?她是天子的女人,于明处,你不能与她有任何不妥的瓜葛,连一点点流言蜚语都不能惹出来。于暗处,你不能偷偷爱慕她,行发于心,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错上一步,而这一步,就足以令你再无翻身之地啊!”
“夫君,绿阑求你,你辞官我们全体离开京城吧!朝堂险恶,后宫阴暗,哪怕是一点点微小的火星,只要被有心之人利用,都会变成烧天大火啊!当初姐姐多么无辜,多么谨言慎行,却还是被扯进了东宫风流灭妾的大案里。而夫君,暗里藏着这样的心思,又能有几分把握不被风雨所侵,不被人心算计呢?绿阑真的希望夫君安然一生,潇洒无忧。希望姐姐安然一生,不再受苦。”
袁墨华久久无言,最后才在她的轻泣声中吐出了一句话。
“绿阑,辞官是不可能的,我也有姐姐,我姐姐就灏王这么一个儿子,她临走时都在嘱咐我,要我尽力保护这个外甥,所以,我不能从朝堂之上退出。”
绿阑听罢,心中仅剩的希望噗地灭了,只余一片黑暗,一片冰凉。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了。
......
雨后天晴,匆匆又是数日。只是,全国通缉之下,梁殷的踪迹依旧是谜,搜捕之事毫无进展,可见此人不是没有他的能耐之处。霍景城想起来心中就生闷气。
而后宫,秀女们进宫已满一月了,该习得规矩礼仪都已习了,于是殿选之日定在了今日。
十月初的天气,毫无降温的意思,一成不变得天气,令人沉沦在春风融融中,久不知寒。
姚暮染来到芳菲宫的良人台时,皇后与静妃,舒妃,已经到了,两位贵嫔许是位份不及,则没有前来陪同殿选。
露天的良人台上,香风阵阵。一众秀女分站两侧,个个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如一簇又一簇的繁花,娇羞安静的等待着君王的采撷。
姚暮染顺着台阶来到台上。今日她穿着一袭雪色广袖曳地流仙长裙,白色的身影在良人台上宛如昙花乍现,绽放人前。她精致绝美的小脸韵色流淌,一双幽朦桃花眼中如春光点染,似星落碧湖。她的美,在于神韵,一眼看去,清气如皓月,细看一番,韵气凝风华,再赏之时,已在一颦一笑之间,渐觉微醺。
她的到来,搅动着台上秀女们的心。宠妃姚氏,谁人不知?只是,谁又见过?
此刻总算得见,方知君心所向,何样女子。
清浅于表,殊美在骨。
秀女们对这位宠妃心存稀罕好奇,只想一眼望穿窥明,却终究不敢多看,全体跪地行礼:“臣女拜见宸妃娘娘。”
“免礼。”她长裙逶迤,翩翩自中间而过,一双美眸打量着秀女的队伍,终于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许妹妹,手上的伤可好了?”
许欢颜抬头看她,笑道:“谢娘娘关心,臣女的手已经没有大碍了。”
姚暮染松了口气:“那就好,妹妹熬过此劫,必有后福呢。”说罢,浅笑着往座位前翩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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