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城慢慢停在杜琰面前,忽地伸手拍上了他的肩,认真道:“杜琰,好好干。若瘟疫之计成了,前锋营副统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往后也别在文职之位上费脑了,舞刀弄枪调兵遣将才是你最爱干的营生。”
杜琰眸中豁然一亮:“微臣多谢陛下!”
霍景城勾唇一笑,语气莫测道:“若瘟疫之计败了,朕封你做乾进大将军,掌管乾进军十万兵马。”
杜琰诧异,一头雾水,胜了只是副统领,败了反倒是大将军?
“陛下?这......?”
霍景城盯着他的眼,字字清晰道:“等你真的做了乾进大将军,那么南枭城一役,也就真的到了宁可累死牛,也不翻了车的地步了。到时,呵呵......朕的乾进大将军铁骨铮铮,傲不可犯,居然未得君命,不顾南枭城百姓安危,擅自率军前往南枭城攻城平乱!”
话落,杜琰心中怵然一惊,旋即领悟了个通透。
忽地,他单膝跪地,毫不犹豫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微臣愿为陛下身先士卒,担当恶名!”
“平身。”霍景城等他站起,深深一笑:“杜琰呐杜琰,别轻言死字。不论君臣之间,还是你我之间,皆无死字可言。”
果真是君心难测!杜琰又是一头雾水:“陛下?”
霍景城拍拍他的肩,慢慢道来:“臣子忠君,君亦护臣。到时,你虽未得君命,擅自率军平乱,牺牲了南枭城不少百姓,然,你力剿乱党,收复南枭,功在大局!所以,有功有过则功过相抵。为了安息南枭城枉死百姓之灵,朕便废你大将军之位,收你军权,贬你做前锋营的副统领。”
杜琰又是一愣,旋即又懂,登时心中血气激荡,满腔佩服,抱拳道:“陛下!杜琰出自将门,征战沙场数载!没见过像您这么厉害的男人!”
两人对视,齐齐笑起。
霍景城笑着回到御案后坐下,拿起茶盖拨弄盏中浮叶,说起了别的:“杜琰,你......就不想问问宸妃的事吗?”
杜琰眸中一黯,垂眼恭敬道:“陛下,今时今日,宸妃娘娘已不是杜琰该问该管的了,这一点,杜琰心中清楚。”
霍景城深深看他一眼,道:“杜琰,朕不欲以权欺臣,宸妃之事,朕跟你讲理的说一句,若她是你的人,朕不会动那心思,行那不义之事。但她不是你的,所以,咱们谁缘分到了谁得,你没有怨朕的理由。你可以对朕多方不满,但别让朕知道,在这件事上你怨怪着朕,否则你我私情一绝,余下的,就只能以君臣论之了。”
杜琰听罢,再次跪地:“陛下,杜琰明白!杜琰虽是武夫,却并非不明事理。陛下雄才大略,情义昭天,必是一代枭雄,杜琰只有效忠陛下之心,除此之外,绝无他意,更无他怨!望陛下明鉴!”
霍景城唇角勾笑:“好。有臣如此,夫复何求。对了,你府上只有一妻并无妾室,想来日子无趣。待他日选秀之时,朕赠你五位佳人,如何?”
杜琰听罢,暗思片刻,知道这是他带着好意的安抚,也是带着补偿的一种交换。美人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肯不肯吃他这杯敬酒。只是……想起府里那位女主人,再想象一下往后的鸡飞狗跳,杜琰登时一个头成了两个大。
霍景城见他竟不畅快,面上还有了为难之色,剑眉一挑,问道:“怎么?你对美人无甚兴趣吗?还是?心里依旧难以释怀,不肯与朕真正冰释此嫌?”
杜琰一听,便知拒绝不得了,心中沉沉,只得无奈接受:“微臣多谢陛下美意。”
霍景城这才满意,笑道:“好,去吧。南枭城一役,朕等你的好消息。”
“是。微臣这便带上陛下的四大暗卫前往南枭,微臣告退。”
等杜琰走后,秦安进来了。
霍景城坐在御案后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秦安上前为他续茶,道:“是,您交待的事奴才都办好了,娘娘们一个个可高兴呢。”
霍景城问道:“宸妃在凤環宫可好?”
秦安老老实实道:“宸妃娘娘......被人孤立,还被丽妃娘娘出言讽刺......”
他手中的朱砂笔骤然一停,旋即才又继续写起,问道:“如何讽刺了?”
秦安道:“讽刺宸妃娘娘眼光不好挑坏了男人,水性杨花一个不成又嫁一个。”
话音刚落,只听‘叭’一声响动,霍景城已经将手中的笔狠狠砸在了地上。
在秦安的惊吓中,霍景城站起,俊脸深寒道:“去取朕那把荡邪短刀来!”
……
凤環宫这边,开宴后姚暮染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出了凤環宫的宫门,总算自在了些。她边走边接过碧芽手中的香玉牡丹花拿在手中赏玩。
谁知走了没几步,一抬头竟看到霍景城领着秦安迎面而来了,看样子,他是准备去那凤環宫的。
到了近前,姚暮染俯身作礼,却被他及时扶住。她抬眸,却发现他似乎心情不好,俊脸隐隐沉冷。
他问道:“凤環宫的宴席这么快就散了吗?”
姚暮染道:“没有,是臣妾略感疲乏,提前离席了。”
“走。陪朕过去再坐一会儿。”说着,他拉起她往凤環宫走。
姚暮染却停住不走,轻声道:“陛下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走。”他言简意赅说了一个字,不容置疑拉着她走。姚暮染只得无奈跟着了。
一路回到了凤環宫的御花园,那里香风袅袅,一片娇声笑语。嫔妃们已经全部合在了一个桌上,热热闹闹饮起了酒。
姚暮染观那场面,心道自己果真是外人,她一走,她们这便亲如一家把酒言欢了。哎,这后宫可真是个难地。
“陛下驾到——”秦安拉开嗓子通报了一声。
霎时,场面一静,嫔妃们正欲笑迎圣驾时,却看到了方才已经离去的姚暮染又与君王一道来了,还手拉着手。嫔妃们笑容一僵,旋即恢复正常,个个含笑起身行礼。
“都免礼入座吧。”霍景城当先拉着姚暮染来到桌前坐下。
众妃回座后,皇后亲自为霍景城倒茶,笑问:“陛下政务处理完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呢?”
丽妃淡扫姚暮染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这头,霍景城道:“政务处理完了,过来陪你们坐坐。”
皇后笑道:“臣妾这便命人添菜。”
霍景城抬手制止:“不用了,朕略坐坐就走。对了,送你们的礼物可还喜欢?”
满桌嫔妃笑着应声谢恩。
霍景城始终浅浅噙笑,问道:“不知皇后选了哪两样首饰?拿来朕瞧瞧。”
皇后身边的大宫娥若眉连忙呈上了那两个锦盒,霍景城接过去打开了一盒,见是一对纯金的镂空织花臂钏,边沿又镶了碎宝石,十分别致精巧,光彩耀目。
“皇后眼光不错,过来,朕给你戴上。”
“多谢陛下。”皇后含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伸出双臂,霍景城接过玉手,将那对臂钏给她戴上,欣赏几眼后,赞道:“金碧之色,最能衬人肤色如雪,皇后戴着甚美。”
这时,舒妃忽地俏皮一笑,道:“陛下,丽妃姐姐选的是一对纯金护甲,说戴在手上掐人更疼,陛下可要小心提防才是,可别被她一高兴又给抓伤了。”
此话一出,丽妃自己咯咯直笑,还娇羞地看了霍景城一眼。而桌上其他嫔妃就齐齐淡了神色。也不知这是什么缘故。
霍景城这边浅笑不语,忽又转头看向姚暮染,问道:“宸妃选的东西呢?拿来朕瞧瞧。”
碧芽呈上锦盒,霍景城打开了一盒,姚暮染也看了过去,发现自己选的是一对石榴耳环,嫣红色的石榴籽一颗一颗娇艳欲滴,在流苏银链上穿了一串,蜿蜒抖擞地垂着,想必戴在耳上必是摇曳多姿,娇美动人。
霍景城一看那对石榴耳环,心情似乎好了些,唇角的笑容也多了一点:“好兆头!石榴多子,朕这便为你戴上。”
众妃默默听着,心道石榴多子,他再亲自为她戴上,可不是盼着她能怀他一子吗?
霍景城动作轻柔地取下了姚暮染双耳上的纯金吊瓣耳环,又将那石榴耳环给她戴了上去,这时再一看,果然娇艳动人。
“多谢陛下。”姚暮染低眸浅笑谢了恩。
“别急着谢恩,朕还另有礼物要送给你。”说罢,霍景城转眸看向秦安,秦安会意,这便将手中的盒子呈了上来。霍景城抬手打开,竟从里面拿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刀来。
“过来。”霍景城竟然毫不避忌单手搂了姚暮染入怀,将手中的短刀展示给她看,讲解道:“这把短刀,名为荡邪,刀柄上两面各一只鸽血宝石,似钟馗双目,夜寝时压于枕下,邪气莫近,可免梦魇。除此之外,荡邪还有锄奸荡敌之意。今日,朕便将这收藏了多年的荡邪赐予你,从今往后,只要谁再敢嘲讽你梅开二度改嫁于朕,你便用这荡邪杀了她,对,你没听错,就是杀了她。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出了事出了命自有朕给你担着!”
一番话落,满场鸦雀无声,一时间,嫔妃们面色各异。
姚暮染这边却已是恍然大悟。想必是那秦安回去后跟他说了什么,他竟带上一把短刀专程赶来弄了这么一出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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