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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噩梦再临

    昏暗的房间,空气中散布着腥臭恶心的味道。寒冷的空气沿着劈裂的墙缝钻进来。年久失修的暖气机不停地往下滴水。窗户大开,寒风发出喧嚣的动静,不断把外头的雪花吹进屋里。

    蜷缩在床上的人裹紧了破烂的棉絮,一手杵着霉菌遍布的墙壁,一手摆弄着自己的腿,艰难地翻了个身。床板因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动静,把地上尘土都震动起来。

    房间里发出干涩的咳嗽动静,一只红肿苍老蜕皮严重的手向着床边的水杯够去,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这个水杯被一脚踹飞。

    这人循着这只穿着厚实皮靴的脚往上看,见是一张熟悉的刻薄面孔。

    她长了一副鼠像的阴毒尖酸,牙齿微龅,说话便往外溅出口水。

    “恶心死了,你是不是又把屎拉在了床上?”

    一份报纸被砸到了这人脸上,尖酸的老妇拎着被褥狠狠一抖,彻底把被褥里残缺消瘦的身子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下半身瘫软无力骨瘦如柴的女子,头发蓬松杂乱如干草般垂在眼前,这样冷的天,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背心,在背心下头,有她因为干燥而被抓挠得破裂出血的皮肤。

    女子伸着手向着角落的水杯够去,一个个字眼从牙齿缝间颤抖着泄露出来:“水……”

    “水什么水?赶紧把今天的早报读了,别耽误我做事。”

    看报读报是这女人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她被囚禁在这狭窄阴暗潮湿的屋子多年,能对外头的世界还有一些了解,就全凭着这些报纸。

    现下她要把今日的报纸读给眼前这个不识字的老妇听,好叫老妇去答复她的工作。

    女人抓起报纸,看了端着热水坐在旁边的老妇一眼,慢慢出声:

    “惊闻隆盛集团有人跳楼……”

    出乎意外的,女人的声音十分年轻。她的口齿清晰,节奏舒适,一看就是正经念过书的人。

    女人愣了一愣,目光扫到偌大标题旁的黑色照片。那是一张很标准的公式照,里头是个穿着正装系着领带的女人。她长得漂亮又标致,是无论何时都会吸引人注意的存在,尤其这份美丽中还透露着一股自信端正的威严。

    “啪!”

    面前老妇一巴掌拍到了女人头上,斥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接着读啊……”

    “惊闻隆盛集团有人跳楼、据记者查证,死者确为前柏海首富夫人,前隆盛集团董事长夫人顾访琴。”

    女人心底莫名地抽疼了一下,她接着念道:“据悉,前隆盛集团董事长安镜因巨大的贪污受贿案件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顾访琴和安镜独子安战年前遭人绑架现下仍然生死未卜。记者猜测,顾访琴的自杀或跟家里重大变故有关……”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轰隆隆的动静完全盖过。

    一个火车头带着巨大的烟囱和大灯,拖着黑色的身躯在大雪中行进。在它的身后,星星点点的火花和烟雾把漫天的雪夜混合在了一起,发出尖锐的鸣笛……

    夏晚橙骤然睁开眼。

    眼前一片昏暗,唯有旁边位置隐隐透出一道蓝色的影子。迫切又着急地,夏晚橙摸索着找到了台灯开关,按下。

    骤亮的空间里充斥着暖色的光,夏晚橙一点点看去,这里没有布满霉菌的脱落墙壁,没有漏水的取暖器,屋里也没有难闻的味道。她正睡在坚实的床上,盖着晒过太阳的温暖被子。

    她突然想起来,昨夜micheal要在医院值夜班,于是只有她一个人回宿舍休息。

    夏晚橙重重地倒在床上。

    直到现在,她的呼吸还是没能调节均匀,她的后背被汗水浸湿,身体传达的负重感好像跑下了一个全途的马拉松。

    她找到水杯,大口大口地往喉咙下灌入冷水。直到胃部因为收缩传来反胃感觉时,夏晚橙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紧紧绞动着自己的手心,劝慰着自己,刚才只是一个梦。

    可是……

    存在在她脑袋中的记忆,是顾访琴暴尸街头又无人收尸的报道,是安镜锒铛入狱被判死刑的新闻,是安战遭人绑架生死未卜的恶讯……它们共同构成了安氏家族的覆灭,澜润国际和雷家的崛起,以及整个柏海资本界的改头换面。

    夏晚橙起身拉开窗帘,拉姆西的天边已经起了一丝亮光。

    这些被她深藏的记忆在这一刻倾巢而出,轻松击碎了她耽于现状的梦境。

    在这个噩梦到来之前,夏晚橙就像被冰封在水晶球里的小人,自以为快活幸福地过着梦想的生活。她完全不想去考虑水晶球外头的世界,直到水晶球被打碎。

    她必须面对现实。

    拉姆西今日的早晨没有风,空气里泛着闷热与潮湿,空气有些凝滞,直想让人打开窗户透气,却忘记自己本身就处在外头。

    夏晚橙杵着micheal给她的拐杖,艰难地移步去医院。再过不到半个小时,micheal就会下晚班。

    夏晚橙想要去接他。

    医院外头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院里病人的家属,因为医院内部没有空地,所以他们都选择在外头守夜。

    这家因为游轮事故而临时成立的救治所,现在也接收了码头事故的受难者。原本就短缺的医疗资源变得更加紧张。

    夏晚橙正试着往里走,就听有人在后头叫她,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她回头,见一颗在晨曦阳光下发着光的脑袋正朝她奔来。

    “思澜?”

    夏晚橙诧异又惊喜,“你不是去摩迪莎了吗?”

    思澜跑到她面前,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问:“你这脚怎么回事?”

    “这不是那天去码头凑热闹遇到了麻烦,这不小心弄伤的。”

    “你还说!”

    思澜一下委屈至极,“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给我们报个平安,你都不知道我们在摩迪莎有多担心…完全联系不上你们…后来还是顾先生通知得我们。”

    “我以为你们早就离开摩迪莎了。”

    见思澜嘟着嘴,夏晚橙小心地去逗弄她,“生气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思虑周全。这下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有点瘸也没其他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micheal医生呢?”

    “他也很好。你这次来拉姆西就是来确认我们平安吗?”

    思澜动了动口,眼神却看着她身后,笑着道:“micheal医生好!”

    夏晚橙着急回头,却感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怎么会来这?”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夏晚橙就是敏锐从里头察觉了责怪的意味。她今日慌里慌张地出门,完全忘记了micheal不许她随意走动的嘱咐。

    夏晚橙灵机一边,看着思澜道:“来接思澜。”

    思澜倒也随机应变道:“我确实找晚橙有事。”

    在micheal的注视下,思澜硬着头皮开口:“海伦基金的几箱救助物资漂洋过海到达了拉姆西,需要晚橙去做交接。”

    夏晚橙拿眼神去示意思澜,心想她这编瞎话的功夫实在不靠谱。这要是micheal细纠下来,她倒哪里去给他找几箱物资去?

    谁知思澜真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这就是我这次着急赶来拉姆西的缘故。不出意外的话,这几箱物资在早上10点左右就会随船到达港口。”

    夏晚橙接过文件,见上头的公章确实不似作假。但她之之前就这事就和思澜讨论过,现阶段,外头捐助的各项物资基本都送不过来,尤其是战乱地区急需的医疗资源,更是不可能通过水路到达这里。

    像是看出夏晚橙在想什么,思澜补充了一句:“这次的物资都是由海伦基金牵线捐助给摩迪莎附近地区的基本生活用品。”

    “什么生活用品能到达拉姆西?”

    没在前头的混乱地区就被悍匪劫下?

    思澜看了一眼micheal,说:“女性的生理卫生用品。”

    原来如此。

    夏晚橙点了点头,不管是卫生纸还是卫生巾都是女性必须用品,但它对于东部各个的武装势力地区如同鸡肋,所以它才能顺利到达拉姆西。

    夏晚橙问:“我在这边交接后,就要运送到摩迪莎吗?”

    “是。”

    “那好。”

    夏晚橙拍了拍micheal,说:“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争取尽快把物资交接完毕,然后回来给你做饭。”

    “我跟你一起去。”

    夏晚橙瞪大眼,仓惶道:“你值班一整夜不需要休息?你之后不做手术了?你还有精力吗?”

    见micheal犹豫,夏晚橙便道:“放心吧,我去借个轮椅让思澜推着我。我跟你保证我一只脚都不会落地!”

    micheal盯着她看了看,而后才同思澜说:“辛苦你了。”

    思澜受宠若惊,“哪里的事,不辛苦不辛苦。”

    直到micheal完全离开视线,思澜才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哦?”

    夏晚橙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张抖露在思澜面前,炫耀道:“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