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夫君那么大一个活人, 说没就没了。
看着一片整洁的外室套间儿,还有内室自己床榻上一半儿凌乱,一半儿整洁的被褥, 穆清不免有些愣怔。
外头秦芩妹子还在敲门,她没奈何, 只能先开了门, 迎接秦芩妹子的日常关爱。
虽然不过只是一个下午没见, 秦芩这妹子已经颇有些“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穆清一开门儿,她立刻就拉着穆清的手, 一边儿往外跑,一边儿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清姊,你真是的,每日都起的这么晚,昨儿跟我爹爹说什么来着?赌约要继续?既然如此,那应该要更加努力才是……”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拉着穆清奔跑, 搞得穆清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幸而很快就到了书院授早课的院落,秦芩妹子这才终于停了下来,穆清也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虽然说穆清之前起床的时候搞得是各种手忙脚乱,但是其实此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按照现世算,也就才是个六七点钟的光景,然而这在自幼就酷爱读书的秦芩妹子眼中, 已经算是“十恶不赦”的浪费时光了。
毕竟,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出来叫穆清起床之前,就已经先读了半个时辰的书,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了。
也就是说,这妹子每天四五点钟就要爬起来,可谓是“闻鸡起舞”,而且几乎天天如此,真心让人敬佩。
特别是今日按照秦老山长的意思,她们已经结束了新生自修的时间,可以跟其他的学长们一起上课了。故此秦芩妹子来的比平日更早,也因此,穆清被她催着一通忙乱之后,什么都无暇顾及。等跑到了这授课的院子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在。
她一边儿喘气,一边儿想着怎么解释她夫君不见了的事儿,而到了这个时候,秦芩才终于发现,她们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咦?姊夫呢?”
见到秦芩翘首朝着她身后看,穆清有些无奈地把她按回去。小声道:“早起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嘘,千万别声张,过会儿若是先生们问起,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交给我来。”
秦芩有些讶异,但是她一向是个听话的,特别是穆清的话,那是不管怎么都要听的。
故此,她只点了点头,虽然一脸迷茫,但是,穆清知道她肯定也不会乱说话就是了。
这种明明聪明之极,在某些方面却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性子真是太可爱了。
最可爱的是,这妹子还变戏法儿一般地从书袋里掏出了一个精巧的小食盒,双手捧着献宝似得献给了穆清。
穆清道了谢,双手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一盒子杏花楼的精致糕点,甚至,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
一见到这些东西,穆清简直感动得流泪,几乎要扑上去对秦芩妹子表白了。却被她故意有些嫌弃地躲开,转头却倚着她的肩头笑个不停。
两个人笑笑闹闹,倒是把穆清心底那么一点儿隐约的怅然若失给冲散了。
吃完了秦芩妹子给的爱心早餐,差不多也就是到了要上早课的时间了。
因着前一天,穆清跟秦老山长的“嘴炮”大战获得了阶段性胜利,甚至还得到了跟其他同学一起学习的机会,这可以说是十分难得的好消息。
不过,这也意味着,以后打交道的陌生人要增多了。
虽然隐瞒女子身份的难度有所上升,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穆清一想起自己那个帮助秦芩妹子找个如意郎君好彻底摆脱柳风的计划,就立刻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看看这些同学里面,有没有“可塑之才”。
简单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之后,她就跟着秦芩妹子朝着教室走去。
可能是她表现得太过兴奋了些,秦芩妹子转过头来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终于叹了口气道:
“清姊果然不愧是清姊,即便是遇到这种场面,居然也能如此沉得住气,小妹真是佩服,佩服。”
穆清一愣,继而努力收敛了一番自己的表情,尽量温婉地拱手道:“阿芩过奖了。”
秦芩也十分配合地拱手还礼,边笑边道:“清姊过谦了。”
穆清大笑:“好说好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路朝着教室走去,仅有的那么一点儿紧张的心情一扫而光不说,还引来很多路人的侧目。
他们在看着穆清和秦芩,穆清也在看着他们。
应该说不愧是白鹤书院选中的学生,他们个个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就算不是跟她夫君那般的绝美少年郎,但也都算是朝气蓬勃、书生意气,很有些青葱年少的气息。
被这些看着就养眼的小鲜肉们包围,穆清深受鼓舞,跟大家友好地点头致意,不想好几个小哥哥都红着脸转头不再看她了。
噫。
这些小书生们,还真的是有点儿意思。
怎么比她这个大姑娘还害羞啊。
穆清见到他们如此腼腆,愈发起了些促狭的心思,不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大刺刺地四处围观起来。
众位同窗们显然没见过这样的,纷纷转头不敢看她。不过也有些性子活泼地,也大着胆子对着她报以礼貌的点头微笑。
一来二去,她倒是跟几个周围的同窗们混了个脸熟。
穆清感觉,如果是这样的同窗们,她在这种大课上,应该也能如鱼得水,混……不对,是学的很开心的。
她正在那里开心地四处乱瞄的时候,冷不丁却忽然看到一堵墙一般的身影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抬头一看,居然是秦老山长。
穆清看着老山长一脸怒色的模样,当即缩了缩脖子,赶紧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然后跟着所有同窗们一起起立,对着秦老山长问好。
这个班上,大约有三十人左右。
应该都是今年才入学的学子。
不过,穆清记得,当时至少有五十个人左右,其他的二十个去了哪里?
比如她家小弟,就没有看到。
莫非也是分了两个班?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怎么柳风也不在。
那天他追着那位嫣然小姐姐出去之后,穆清就没再见过他。难道说,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穆清想着这些事儿,不免有些走神。没料到她心思刚刚一转动,就听见秦老山长冷声道:“穆清?”
穆清一个激灵,当即站起身应道:“到!”
“你把前日的那篇《大学》背一遍。”
秦老山长黑着脸,居然直接来了这么一句,让穆清有点儿如遭雷击。
所以这就开始了是吧?
这不是为难我胖虎吗?
穆清有些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在秦芩担忧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缓缓背诵了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她从第一句一直背到“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十分有范儿,当然进度也十分缓慢。
周围的同窗们渐次投来敬佩的目光,秦老山长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穆清却照旧往下背诵,看着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心里却也开始慌了。
虽然说这篇长长的儒家散文,只要是书院都肯定是需要抄写并且背诵的,但是她真的有点儿不太擅长这个。
要是秦老山长再不喊停,她可就要卡壳了,到时候到底要怎么收场呢?
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穆清一边儿暗暗搜肠刮肚地想着后文,一边儿还得做出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来迷惑秦老山长,这演技,真是日渐长进,感觉很快就能去角逐奥斯卡了。
好在秦老山长也的确耗不起这时间,在穆清快要撑到极限的时候,总算是叫了停。
“行了,摇头晃脑,拖拖拉拉,成什么样子。今日放课后,将这篇默写十遍。”
行吧,抄就抄,反正不是公开处刑就行。
穆清垂首应了,缓缓落座,秦芩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周围几个同窗也投来了赞叹的目光。
穆清象征性地对着大家颔首致意,然后被愤怒的秦老山长敲了好几下桌子,这才重新收敛了表情,正襟危坐。
秦老山长气得不行,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毕竟她虽然看着跳脱,却堪堪踩在线上,总是在违反校规的边缘“悬崖勒马”,再加上宫里头那位贵人专门派人来打过招呼,秦老山长就算再生气,也没有办法真的发作出来。
于是他老人家最后也只能自己气了一会儿,冷静了一番之后,这才终于到了讲课的时间了。
这还是穆清第一次听这位秦老山长授课。
讲的是《诗》。
其实这本经典大作,在后世也流传甚广,便就是穆清原来在现世里头,也曾经听过不少里面的金句。
不过,这么正规地听名师授课,还是第一次。
她听得十分投入,到动情之处,还要低声附和,居然引得秦老山长注意,多番叫她起来交流感想。
不过几番交流之后,彼此也知道了对方的水平。穆清的想法虽然新颖,但是毕竟底蕴不够。加上她的底细秦老山长也早就知道,故此他对她的评价就停留在了一个“尚可”的范围,也准备以后都保持一个“相敬如宾”的状态了。
这事儿,穆清跟秦老山长身为“舌战”的双方,当然很是清楚对方的水平。但是围观的同窗们,甚至包括秦芩,都感觉穆清十分厉害,居然可以跟传说中的秦老山长唇枪舌战,这简直就是天才啊。
穆清瞬间就被套上了“学霸”的光环。
于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就受到了同窗们隆重的欢迎。
除了那几个性子实在太腼腆的小少年,其他几位都围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讨论。
无非也就是“你们俩是哪个班上过来的”、“家住哪里”、“现年几岁”等等常规问题。
不过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加上穆清的有意打探,终于搞清楚了这书院的授课机制。
果然,是分班制度。
怪不得没有见到她家小弟,想来是去另外的特别班了。
至于柳风……直到下午放课后,穆清才重新见到他。
不过他的半边儿脸都肿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但是穆清猜测,恐怕是跟那位嫣然小姐姐有关。
他看着不但样子凄惨,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精神。穆清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却一直远远跟着。
秦芩原本跟穆清一路回去,穆清心中担忧这柳风又要搞事,便就寻了个借口将她先支走了。
但那柳风也一直没有上前搭话,等着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他才终于上前冷哼了一声道:“别得意,小心你的男人……那嫣然是个窑姐儿,你竟放心把你男人放去跟这样的女人一起,早晚会出事。”
穆清冷冷道:“这个就不劳表妹夫费心了。只要表妹夫跟我们红儿恩爱有加,不做出什么对不起我们红儿的事儿,那大家便是一家人。只盼着表妹夫不要本末倒置,光是看着别人家的事儿,把自己家的事儿给搞砸了。”
两个人话不投机,很快就分道扬镳。
穆清一边儿走,一边儿想着柳风刚刚那副有些狰狞的怨毒表情,感觉这事儿肯定没完。
虽然说已经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但是果然无论何时见到此人,心情都不会太好啊。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又有些怅然若失。
直到她看到床头放着一朵新鲜的绿菊,下面放着一封信,这才来了精神。
展开信笺读时,果然是她夫君的字迹:
“妙娘吾妻,见字如晤。夫有要事归家,不日即归,勿念。”
字体俊逸,如同她夫君一般看着就赏心悦目。穆清将这短短的几行字,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几遍,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感觉有很多事想同她夫君说。
可惜他不在。
真是太难受了。
无比郁闷地在床榻上翻滚了两圈儿之后,她忽然福至心灵。
既然她夫君给她留了书信,那必然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信使”在往来传递消息。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写一封回信呢?
想到这里,她马上翻身起床,坐在桌旁展开了纸笔,一笔一划地写道:
“凤卿吾夫……”
刚刚写了一行,就听得屋子外面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出去查看,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哭着扑进门道:“没天理了!阿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修多了点儿。但是剧情还是那些剧情。疲惫,明天周五了呢。滚走睡,大家晚安。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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