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暂时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它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索尔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怪物的四只手臂扭曲着举起来，指刃舒展。
索尔紧紧抱着瑞秋。
伯劳的头低了下来，直到那恐怖的头罩之下，红宝石的双眼死死盯住了索尔和他的孩子。
它水银的下颚略微分开，露出里面一层层一排排的钢铁锯齿，四只手伸到前头，金属手掌朝上平摊，停在索尔的面前半米的地方。
答应他，爸爸。
索尔回忆起梦中瑞秋的坚持，他闭上眼睛，两秒后才睁开，同时，他举起他新生垂死的孩子，把她递给了伯劳。
失却了她微弱的重量，索尔当头感到一阵眩晕。
伯劳举起瑞秋，往后退去，狮身人面像的光芒包容了它。
局外的五人看着一切。
狮身人面像背后，荆棘树停止了闪光，视野中的它变得骇人地清晰。
索尔往前走去，双臂祈求般张开，伯劳步步退后，走入光芒之中，消失了。
在六人的身后，四周，光阴冢正在打开。
秦悠然身前的男人动了，他忽然往伯劳的荆棘树飞掠而去，衣袂翩翩，银发飞舞。
温清清和王英雄刚踏出狮身人面像的入口，就见秦悠然挥着金光灿烂的巨蝠之翼，往那颗不可思议之树的方向去。
伯劳在那里。
一道白光划过，尖锐薄利的刀刃就与伯劳那钢铁身躯碰撞上了。
两者皆无损。
伯劳举起手掌，片片水银般的刀刃插向面前的男人。
立飒立刻往后一跃，重新立于伯劳十米开外的位置。
伯劳在原地消失了，同时，水银的刀刃在他眼前出现。
秦悠然刚追过来，就看到了两者正打得不可开交。
金属刀刃折射出闪耀的冷芒，在空中飞快闪过，二人速度极快，秦悠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竟有些追不上。
她看了三分钟，才移开视线望向伯劳的荆棘树。
眼前的荆棘树上挂着可怖的果实，离她最近的果实是一个男人，他正在扭动翻涌，动作痛苦之余，竟奇妙地带有着十足的诗意。
一根两米长的钢铁荆棘从他的两块肩胛骨之间穿刺而入，然后从他的前胸戳了出来，探出一米长的尖端。
即使男人舒展猿臂，也无法碰触到尖端，他徒劳地挣扎着，身体被牢牢地钉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作出展览的蝴蝶。
男人痛苦万分地嘶哑着，尖叫着，声音粗粝，内容空洞，语不成句。与他一般苦苦挣扎与嘶吼的还有很多人。
伯劳的不可思议之树上起码挂着上百人，每人的身体都被荆棘穿透，他们是扭动的虫子，是痛苦嘶哑的果实。
秦悠然蹙眉，难道这些人就是伯劳的朝圣者？
他们是为了什么到此，又为什么会被挂在上面？
光芒成道成团，让人眼花缭乱，最后一次兵刃相交，立飒被推出去上千米。
秦悠然立刻转头朝那道白光望去。
男人凭空悬浮于半空，他银色的长发一直都是随意披散在身后，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现在有些凌乱。
他用没握刀的手把长发整理回耳后，忽然微微转头，垂眸看着地面的秦悠然。
这是秦悠然第一次看到他的正面，如果她有提前想象的话，那现实的他绝对比她想象的好看一万倍。
目若朗星，口若涂朱，长眉入鬓似墨画。他神色淡淡，琉璃般的黄色眼眸，眼眉间神情清冷疏远，额间一道嫣红的印记，明明该是绮靡的，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浮艳。
他身材颀长挺拔，身着流云白的古制衣袍，浅红色的镶边和花纹并没有破坏那份明净，一身气质冷清高华，似天边月之姣姣，又如月华流之缈缈。
秦悠然一直觉得长相绝美没什么好夸耀的，再完美的五官、再精致的脸蛋，除了第一眼能惊艳她两秒，后面便会因为过于完美而有所缺憾，所以她看海伦、看赫拉克勒斯，都没有太大的感触，总觉得好像也没有比普通漂亮的人优异到哪去。
现在她看到空中之人才总算明白了，海伦和赫拉克勒斯不是因为外貌过于美丽而有所缺憾，他们是因为气质、因为风骨，支撑不起那完美的皮囊，于是外貌也就变得缺少吸引力。
空中之人一身冷冽清贵的气质，垂眸望来时，神情淡淡，让人感触更深的是他那独特的气质，反倒不是那俊美的外貌。
“这……这谁啊！”温清清和王英雄刚从山谷爬上来，就被男子的美貌冲击到，温清清呆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男子垂眸望来不过三秒，就收回眼神，伯劳在他身前凭空出现。
之前的打斗好像只是在热身，二者现在才动了真格，天空被他们翻涌起强烈的气流，风声尖啸，竟渐渐盖过那些挣扎嘶吼在荆棘树上的濒死不死之人。
秦悠然的黑发被狂风吹乱，她把头发往后一扎，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激战的二人，他们的速度依旧很快，快得应接不暇。她只能看到剧烈的气流在翻涌，吹散了低空的云层，吹动了地面的沙尘。
冷厉闪烁的寒芒在流动，锋锐无匹的刀气在空中肆虐，爆发的气浪让地面的人都难以站立、摇摆不定。
秦悠然还是稳稳地站着，那狂乱的刀气飓风没有吹动她的身体，却吹动了她的心弦。
“那是谁啊！”温清清带着王英雄跑到秦悠然身边，就问道，她刚刚可是很清楚地看到二人是在对视的。
秦悠然没有回话，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心思说话。
“噗通！噗通！”心脏正在昭显它的存在，心跳急促，秦悠然的脸渐渐染上一抹红色，她的双眼亮晶晶的，那不是从外界折射而出的光。
她的眼睛里有星辰，温清清想到。
冷白的皮肤只要出现一点点红意，都会变得非常明显。温清清第一次看到秦悠然脸红不是因为运动，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秦悠然那死水般平静的眼眸爆发出灿烂的光芒。
被距离感朦胧了的长相，忽然像是镜子被擦去雾气，色彩骤然明亮起来，光彩大放。游离世界之外的人回来了，她是被什么吸引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