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虽不闻朝事,但最近城内甚嚣尘上,谣言满天飞,他也听得多了,尤其暗指皇太弟通敌。
大国师的传闻,多少也有一点,只不过身份特殊,加上武功高强,没人敢去动他。
因此闹腾再厉害,洪骨虎也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然而积毁销骨,这种话若传得久了,信的人就更多,谁能保证不被汉主忌惮,终会生出许多事端。
赵翎一直替他担忧,每每说起此事,却见其一笑置之,并不怎么上心。
劝得多了,洪骨虎哈哈一笑,反倒对他说道:
“二弟多心了,谣言止于智者,这些个市井流言,无伤大雅,世人自然能分辨其中真伪。
皇太弟身居‘大单于’之位,虽无兵权在握,但统领附属各部,其声望正隆,又有谁人敢妄动。
陛下若真相信此事,必将裁撤此位,但氐羌首领,素与皇太弟交好,怎肯轻易就范。
故皇太弟之位,看似遭人觊觎,然而稳如泰山,即使陛下也要思量再三,强行而为之,定将折损汉国根基。”
赵翎不知其中关键,但总觉哪儿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劝其明哲保身。
他最近呆在府上,除了乔装改扮,到洪骨虎处串门,就是为两府营造大阵,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大兴土木,定会引人瞩目,于是自掘府中之土,以做垒阵之用,便有了挖一条地道,贯穿两府的想法。
两家相隔不远,本就是洪骨虎,为方便二人来往,在附近所选。
再加上有遁甲天书,采用其中之术,辩明地利走势,不足月余,已经建造完毕。
若非顾虑旁人,不发出太大响动,或许这进度,还要快上不少。
自此,即使不用易容,也能过府相见,两人过往更加密切。
不过修葺防御大阵,所需土方甚多,赵翎沉思一想,不如挖一条地道,通往城外更好。
在平阳城外,并无护城河,故挖一条地道,却是极佳选择,只需避开水脉即可。
这段日子,宫里并未召见,反倒是靳月光,不时遣人到府上相邀。
据称最近在宫中,又有多名新宠,俱是裴明献上,一个个齿白唇红的少年郎,甚得汉主宠幸。
故而汉主对他,似乎早已遗忘,很久没有再提及,只有去拾翠殿,方才偶尔想起,却未将其召进宫。
反倒是这位靳娘娘,对他朝思暮想,几次相邀未果,这一次便将这些言辞,写在信笺上,直接送到跟前。
赵翎拿在手上,心中颇感为难,倒不是被打动,实则担心这番举措,若落入有心人之手,恐怕对她颇为不利。
虽说这段时日,因家传密药,加上点穴按摩之术,很让她受宠,却招来诸多妒忌。
就连其妹靳月华,据说与裴明联手,也在学相似手法,抢夺汉主宠爱。
她虽不在意,但赵翎长期未归,却倍加思念,因此才冒险送信,邀他入宫相会。
倒让这位翩翩公子,很替她捏一把汗,想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曾经不以为然,此刻方知所言不虚。
但汉主并未传召,如果就此进宫,虽说不会追究,若被有心人传开,恐怕后果难以收拾。
然而若是不去,以这娘娘脾气,势必不会放弃,说不定闹将起来,反为不美。
于是乔装改扮一番,化成一名侍女模样,跟随入内相见。
靳月光摒退左右,不待他恢复容颜,一头扎入怀中,未语先泣泪不止,直到泪染衣襟。
赵翎十分尴尬,双臂举在空中,好半天才说道:
“娘娘,请尊师重道,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些个,否则以后,再不入宫相见。”
靳月光揽住他腰,抬起头说道:
“谁让你这么狠心,召唤这么多次,都不来相见。
现在这模样,就是个女使,又没变回原貌,什么师父徒儿、男女授受不亲,我都不管。
若是下次,再不奉召进宫,我就直接去你府上,看你怎么办。”
看这刁蛮劲儿,虽是一副千娇百媚模样,骨子里,却是草原女儿的洒脱。
倒把赵翎为难住,这事若是闹大,后果难以预料,真是头痛至极。
见他没有动静,靳月光颇感无趣,可怜巴巴说道:
“师父,生徒儿的气啦?
徒儿只是很想念,气您不管不顾,出宫后渺无音讯,一个人孤零零在宫中,简直度日如年。”
赵翎心中一软,对这娇柔细语,几乎毫无抵抗,轻声说道:
“在这平阳城内,最近波云诡谲,为师若是一个不慎,便会卷入纷争之中。
如今四处谣传,对大国师不利,娘娘在宫中,对此可有听闻。”
靳月光再怎样骄纵,心中对赵翎只有喜爱,听他如此说,不仅暗自担心,连忙说道:
“徒儿也听说,最近传言颇多,尤其关于皇太弟,至于大国师,更多的与皇太弟,交往太过甚密。
如今有河套诸部,鼎力支持皇太弟,陛下似乎很不满,将不少兵马,调到河内王帐下。
这其中深意,自是减弱皇太弟权柄,而这传言,说不定始作俑者,便从宫中传出。”
赵翎眉头紧皱,听她这般分析,自然可信度颇高。
就算靳月光深居宫中,但在大内深处,往往某些消息,更为真实可靠。
想想其中关联,不仅刘粲,就连刘聪也有此意,对这继承人位置,已打算反悔变更。
那刘乂也不愚蠢,应该已经看出,汉主真实意图,故而主动请求让贤。
可汉主又怎会相信,一来皇太弟势力强大,身后支持的人众多,就算他肯放弃,其他人也不肯,说不定还会闹出乱子。
再则,万一对方只是试探,若一个不慎,突然起兵谋反,以刘聪弑兄上位经历,断不会轻易相信。
赵翎想通这些关键,不免替洪骨虎捏紧一把汗,此乃不死不休局面,又何苦卷入其中,恐怕再难脱身。
更加坚定他,挖通地道的决心,若事出紧急,无机会直接出城,只有借此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