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正月初五。
钱留和皮光业踏春游玩余杭,对外说是游玩,但二人都非常清楚,今日来到余杭是寻铁矿的。
这座矿区有多大,矿区裸露部分有多少,将直接关乎杭州财政周转。
钱留二人找到铁矿的具体位置后,让专人进行勘探,在等待的皮光业不由得紧张起来。
在这个时代没有专业的勘探工具,专门勘探的匠人,也只是单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而已。
过了两个多时辰,这几名匠人终于归来。
匠人先是贺喜钱留,而后才对勘探的情况娓娓道来。
这几人判断铁矿的规模,和钱留云眸大数据里有不小的出入。
或许因为蝴蝶效应,云眸大数据里的人物、事件,会受到一些影响,从而丧失准确性。但云眸大数据分析铁矿这类的死物,是绝不会出错的。
钱留并没有表现出失望的神情,而是惊喜于自己获得了一处铁矿。
钱留之所以没有纠正的原因非常简单,匠人若是判断只有这么大,就是说,根据这个时代的开采技术,只能挖出这么多来。
皮光业倒是没预料到,钱留说的竟然是真的,虽然这座铁矿只露头了一寸,但只要往下挖,就会有大收获。
皮光业此时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似乎是想到以后不用为精铁发愁,剩下的银钱,又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自然笑得丝毫不加掩饰。
钱留瞥了一眼,这个自从跟了自己后,少有如此放肆大笑的奸商,是无奈摇头。钱留的无奈似有心疼,又似有欣慰。
钱留简单和这名跟来的校尉交代两句后,士卒和匠人们准备封山开矿。
钱留和皮光业则是牵马入余杭暂歇片刻。
还未入余杭,钱留看到了在城门口牵马等候的阮结。
阮结从小就是钱留的跟屁虫,小时候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家伙都这么大了,还是没改掉这个德性。
听闻钱留和皮光业来余杭踏春竟然没带上自己,这家伙自己就牵马跑到了余杭。
钱留长叹一声,也不知该说阮结什么好。钱留本是有意让阮结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的,可这家伙这副德性,这辈子估计就只能跟在他身边当侍卫了。
阮结看到钱留,连忙牵着一匹马来到钱留面前,道:“哥哥,这是父亲给你准备的及冠礼。这还有一副黑甲,和一杆长槊。”
阮结拍了拍系在马鞍上的两个物件,对钱留道。
钱留手握长槊,立马便感受到了长槊带来的沉重感。
槊长丈九,比制式长槊,长了一寸。可别小看这一寸的差距,就是这一寸,槊干的篾条就得多泡在桐油里三年。
更奇特的是,这杆长槊的槊首,并非精钢所制,而是漆黑如墨的不知名金属制成。
拥有云眸的钱留,一眼便看出,这是天外陨铁,也就是形成陨石砸下来的金属。
长槊对槊头槊尾金属的要求是极高的,要求要手抬长槊,而前后重量持平,唯有如此,马在冲锋之时,手握长槊的力量才能达到最小,挥舞长槊时,才能有四两出千斤的效果。
要达到这样的要求,必须不断的调整槊首精铁,或是直接更换,这就会造成在打造长槊之时,要耗费不少的精铁。
而眼前这副长槊选用的精铁乃是天外陨铁,这样的耗费,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钱留手握长槊,是心疼不已,但木已成舟,钱留也只能爱不释手的“真香”了。
钱留问道:“舅父没有说什么?”
阮结摇了摇头,道:“是一个小女孩送来的,她说她叫小七,她说,这礼中有深意,若哥哥不解,可找她来问。”
“本来我想留她在这里一起等哥哥的,可那小女孩相当顽皮,一个箭步就闪进了城里没了踪迹。”
钱留恍然,原来是小七那个丫头送来的。钱留对二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进城,我去找找那丫头。”
皮光业、阮结离开,钱留来到城外的一颗树下,对着空气道:“戏闹够了?下次不可再如此顽皮,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吴钩,随便帮你找户人家嫁了。”
钱留一招打七寸,小七不得不现身。
曾小七出现在钱留的面前,嘟囔着嘴,撒娇道:“人家只是看你很久没有与我相见了,怕你这家伙把我给忘了,这才小施一计的好不好?”
“说到底,这事还得怨你!”
钱留无奈道:“你不是天天跟在我身边吗?怎么就算是很久没有相见了?”
曾小七瞪大眼睛,哼声道:“那不一样的好不好,那顶多就算偷窥,今日这才是相见。”
钱留顿感无语,索性放弃和女人讲道理的吃力不讨好。
钱留话锋一转道:“话说,舅父到底交代了什么?”
曾小七嘿嘿一笑,逗趣道:“怎么想知道啊?你求我啊!”
钱留眉头不自觉皱起。
曾小七连忙摆手道:“你这家伙,一点玩笑而已就皱眉,真是无趣。”
“大头领说来,让我给你介绍完这三样东西,你自然就会知道他的意思。”
曾小七来到马旁,拍了拍这匹青色毛发的大马,这马也是烈性十足,对着曾小七直打响鼻,撕牙咧嘴凶悍不已。
曾小七对马翻了个白眼,道:“这长槊和黑甲,有来头,但没有什么深意,就是大头领送你的及冠礼。”
“槊是取自塞外月牙湖的星星铁打造而成,听说是耗费了无数块星星铁才打成了这一柄长槊,价值万金。”
“不过它还没有名字,大头领在槊首这里给你留了一处刻字的地方,等你想好名字了,我再去找工匠帮你刻上去。”
钱留今年及冠,也就是二十岁,到了古人说的弱冠之年。
二十岁后,身体各方面已经发育万全,钱留以后再无需更换长槊,不出意外,这柄长槊将陪伴钱留此生的戎马生涯。
钱留思索片刻,道:“那就叫星陨吧!”
曾小七顽劣一笑,道:“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会取名字的。”
曾小七拿起黑甲,继续介绍道:“这副黑甲名为黑耀,价值没有你那柄长槊这么昂贵,但同样也是星星铁打造而成。”
“比较奇特的是,这副盔甲柔软而独具韧性,一般长矛都刺不穿,更重要的是,它很轻,整副铠甲不过八斤而已。”
钱留被迫套上黑甲,事实的确如此,轻便而又有种奇特的坚实感。
曾小七最后才说到这匹青色毛发的良驹。
“这匹马名叫騊駼(taotu),是古时的一种野马。原本产自塞外,但却是我吴钩的几名兄弟,足足耗费了一年时间,才在江南的几处山林中寻得。”
“大头领说,一共找来的二十匹野马,只有这一匹,能叫騊駼,因为它的血统最为纯正。”
“其余十九匹,是騊駼和其他马杂交而成,血统已经不纯。”
“大头领,还让我特别说一下,这些马都是本地马,虽不是出自本地,但已经在江南存在了千年之久。最早是春秋时期的九夷所养之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快要绝种了,到了现在,这二十匹应该就是最最后的二十匹了。”
钱留恍然,他已经知道阮城到底要说什么了。
阮城的意思是,江南可以养马,不但可以养马,而且还能养出良驹。
春秋时期,杭州往北,直到扬州的部分地区,是属于九夷蛮族的。
当时,他们就曾在此处豢养过野马。
用北方的野马騊駼和本地野马杂交,这才形成了这个不知名的品种。
在魏晋南北朝后,经济南移,衣冠南渡,江南地区肥沃之土,被开垦,已经没了大片的草场。
这也就造成了,江南不能养马的错觉。
但实话实说,江南的确不利于养马。原因非常简单,一片百亩草场,和一片百亩良田,肯定要选良田。
百亩良田不仅能养不少人,而且余下来的钱粮,还可以买不少的马匹。
只是天下将乱,群雄割据之下,很难再买到战马。
钱留抚摸着騊駼青色毛发,心中不禁感叹,若是江南子弟能有十万匹如此良驹,北上中原,又有何人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