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留以杭州刺史之名,入苏州。
镇江军周宝,看到传说中的钱留,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吓了一跳。
矮小精瘦的周宝跑过去拉着钱留的手,问道:“具美,你怎么到苏州来了?来之前不知会一声,我还出城相迎啊!”
年过半百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笑面虎的本事,周宝也不例外。
周宝看到钱留,一副八尺身材,生得是虎背熊腰,脸颊棱角分明,一双剑眉是英气勃发。
好一个江南才俊。
周宝在惊讶钱留相貌的同时,钱留也在心中犯嘀咕。
这周宝是马球上位,马球打得是一流的好,可周宝这副身材,似乎和那个马球高手有些出入啊!
看来打马球博功名,打得也不是技术,而是人情世故啊!
周宝的假亲切演技极好,在演戏方面,钱留同样也是行家。
钱留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周公快救我,黄巢打过歙州,杀进杭州来了。若是再过几日,杭州城就要破了啊!”
周宝闻言,也是一惊。
“黄巢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古代的信息传递是有时差的,所以钱留说,黄巢已经到打到了杭州城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宝虽然惊讶黄巢的速度,但并不准备去和黄巢死磕,他没这个魄力,同样也没这个本事。
谈到出兵,周宝就开始打马虎眼来。
“具美啊……这个嘛……出兵可不是小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啊!”
钱留早就知道周宝会是这副德性,故而直接道:“周公不便出兵,不如我们去找高骈,请高大人出兵,周公意下如何?”
周宝拍手叫绝道:“具美好主意啊!高骈贤弟手下的淮南军人强马壮,想当年贤弟还在镇海军时,就敢和黄巢过招。”
“不得不说,我这位贤弟还真是好本事。几次和黄巢交手,都是占上风的。放眼整个大唐,能有几个将领能做到如此?”
“走,具美,我跟你同去。”
周宝本事不大,但排资论辈的讲究还挺多,对高骈是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真是好不乐乎。
钱留进苏州城,就是想让周宝跟自己一同去请高骈的,既然周宝自己先提了出来,钱留自然乐见其成。
“如此甚好,有周公同去,想来高大人也会卖周公一个面子的。在此,我钱留,就先谢过周公了。”
周宝最喜欢别人拍他马屁,听完钱留说的奉承,顿时是乐开了花。
周宝笑道:“小事耳,不足挂齿。具美是自己人,如此行事,是应该的。”
事不宜迟,周宝带上几十亲卫,和钱留一同赶赴扬州。
苏州距离扬州有四百多里(唐时一里比现代一里少50米左右),因为在苏州得到了战马的补充,钱留一行日行百里,终在第五日的清晨赶到了扬州。
周宝不是钱留,架子远比钱留大很多,还未进扬州城,先派人到扬州只会高骈。
本来以为高骈会出城来迎他这位老哥哥,没想到高骈只是派了一个小厮来带路。
周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怕在钱留面前丢了面子,就自己给高骈找了个借口。
“淮南地盘大,事情也多,想来高骈贤弟是在忙军务,实在脱不开身……”
钱留咧了咧嘴,此时说什么都会觉得尴尬,故而只得附和道:“高大人日理万机,想来也是如此。”
周宝、钱留被请入将军府,在中堂等了良久,才见着高骈的真人。
高骈看见钱留,微微一愣,问道:“你就是那位三百步卒戏黄巢的江东才俊,钱留钱具美?”
钱留拱手行礼道:“末将钱留,见过高大人。”
高骈像是看着了什么宝贝似的,整张脸都凑到了钱留的面前。
脸贴着脸,高骈时不时还呼出嘴里的恶臭,此时的钱留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该死的老东西,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高骈此时也在心里惊呼:这个钱留不简单啊,日后成就不会低!
高骈觉得钱留不简单,但钱留却看不起高骈这家伙。
准确的说,是钱留眼睛里的云眸看不起他。
说起这个高骈,在整个唐史上都是一位非常有趣的人物,高骈祖父高崇文是宪宗时代的名将。高骈在高崇文的教导下,算得上是文武兼备,在禁军历练时,曾射落两只大雁,故而人称“落雕侍御”。
就其本身能力而言,也的确有点本事。曾平定过党项作乱,后又镇守秦州防御吐蕃,在安南时,对当地蛮族,又打又安抚,同时还整理了运河,改变一地的交通状况。在任西川节度使时,修整了成都武备城防,稳固了西南局势。
最后一步步升迁调任,这才做到了淮南节度使。
所以当时宰辅卢携说,我有当时名将高骈在手,他小小一个黄巢如何掀得起风浪来。朝堂诸公,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
可见,朝堂诸公对高骈的信任。
不过钱留知道,高骈的这些履历完全没有这么神,估计大多是运作粉刷的手段。
因为像高骈这种出身将门的三世祖,最擅长的就是找军功给自己粉刷门脸。
乱世开启,高骈是不是真有本事,大浪淘尽,才能见他高骈是不是英雄。
西方就有哲人说过,等海水退去,就会知道,谁在裸泳。
高骈和钱留脸贴着脸良久,这才分开,高骈拉着钱留的手道:“具美,镇江军势弱,整个江南最无战力的就是镇江军。你在镇江军,那是埋没了人才,不如来我麾下。只要你肯来,一个淮南经略使,一个淮南观察使,随便你挑。”
高骈那叫一个说得直接,当着周宝的面说镇江军是个垃圾也就罢了,还当着周宝的面挖墙脚。
周宝涨红着脸,轻咳了两声,道:“贤弟,你这……”
高骈回头,作恍然大悟状,道:“哎呀,周大人也在这里,你看我都老眼昏花了,得罪,得罪。”
周宝是被高骈百般羞辱,想当初,高骈还未调任淮南时,高骈以镇海军节度使的名义拜访周宝,是一个一个老哥哥,那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恨不得认周宝做干爹。
这才几个月的光景,高骈一步升迁,还你妹的老哥哥,老子高骈现在是淮南节度使,地盘比你大,军队也比你强,你应该称我为老哥哥才是。
周宝被辱,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请高骈出兵一事。
钱留先是婉拒了高骈的提议,也难怪钱留会拒绝,不说其他,单是高骈这一副势利的模样,钱留就看不起他。更不要说在高骈手底下谋事了,而且钱留也不是会寄人篱下之人。
钱留话锋一转,说出了杭州的危机,同时请求高骈去救杭州。
高骈冷笑两声,心里想着,你都敢拒绝我了,我凭什么帮你?
杭州又不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去救杭州?
高骈拒绝的非常委婉,从出兵行程、粮草补给、作战地形各方面和钱留分析,一下子是说了一大堆,字里行间就透露这几个字,救杭州,不可能。
钱留二人被高骈安排在驿馆下榻,周宝又气,又无奈道:“哎,具美啊!实在想到他高骈竟然是这样的人,让你见笑了。”
“杭州恐怕是守不住了,不然你就先放弃杭州,跑到山里躲几天。”
钱留遥望天边,脸色不见有任何的变化。
从开始到现在,除了高骈把脸凑到钱留的面前吐恶臭,出乎了钱留的意料外,一切都还在钱留的预测之中。
钱留没有和周宝多说什么,只是说让周宝等一日,高骈会改变主意的。
周宝现在是看清了高骈的为人,同时,他对钱留说的非常嗤之以鼻,高骈会改变主意?简直是天方夜谭。
钱留笑而不语,钱留早就布置完毕了,不是高骈要主动改变主意,而是不得不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