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起来之后,就没人在意牛教授和宋闲了。
鞠月注意到，没多久牛院士身边的学生就悄悄起身，扶着牛教授离开了宴会厅,没有再回来，想来是去休息了。
她转头去看乖乖坐在自己身侧的宋闲。单看表面，除了脸有些红，她倒像是一切如常的样子,但鞠月离得近,能看出她的目光都已经迷离了，显然五杯白酒已经把人彻底喝晕。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依旧端正而笔直地坐在鞠月身边。
说句实话，她清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端正过。
“要不要去休息？”鞠月侧过头去,小声问道。
宋闲转过来连看着她,酒精让她的反应也便迟钝了,就连眨眼的动作都慢半拍。她盯着鞠月看了一会儿,似乎才终于在脑子里理解了她的意思,又慢吞吞摇头,“不去，我跟着你。”
这样子,真是又傻又乖。
鞠月其实更怕她伤了胃，想了想,给她夹了一些菜，都堆在面前的碟子里，“那你多吃点菜，压一压酒。”
宋闲就拿起筷子，准备吃菜。
她只是看起来正常,其实已经晕得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勉强捏住筷子，却始终夹不到碟子里的菜，笨拙地试了半天，只能转头去看鞠月，十分委屈地道，“吃不到。”
鞠月抿了抿唇，把笑意忍了回去，伸手给她夹了一个馒头，这个可以用手拿着吃。
宋闲两只手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啃。鞠月见她没问题了，这才放下心，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大概是因为牛教授先闹出了笑话，让其他人对她有些忌惮，整个宴席都十分顺利，没有人来挑衅，也没人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过来打招呼的人，说的都是学术上的问题，大家交流得十分愉快，一派和乐融融。
饭吃到一半，大佬们就先起身离开了。一方面是年纪大了熬不住，另一方面也是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他们一走，鞠月也放下了筷子。张兰九和吴佳人早就吃好了，见状连忙起身过来。鞠月示意她们扶着宋闲，自己跟几个之前交谈过的人打了招呼，也回房去了。
宋闲在宴会厅里还好好的，结果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激，再加上电梯停下时突然失重的感觉，便反胃起来。好在房间已经到了，张兰九和吴佳人把人送进卫生间，让她抱着马桶去吐。
鞠月让她们先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这才走进洗手间。
宋闲正抱着马桶发呆。
鞠月皱着眉走过去按了冲水键，问她“长在地上了？”
宋闲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好在动作虽然慢了一些，倒是很稳，没有摔倒。不等鞠月吩咐，她就走到洗手池边，先掬水漱了口，然后又用凉水拍了拍脸，人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直到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冲动。
“不算什么问题。”鞠月一语带过，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可以自己洗澡吗？”
“可以的！”宋闲连忙说。
鞠月便退出了洗手间，把地方让给她。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淅沥的水声。鞠月在窗前坐下来，开始思考牛教授的事。宋闲今晚是有些鲁莽，但是张院士既然把她推出来，那么对上牛教授也是迟早的事，现在只不过提前表态而已。
鞠月不喜欢这些明争暗斗，但不代表她会怕，只是要多费一些力气。
不知想了多久，她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没有停，连忙去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小时。洗手间里除了水声，别的动静都听不见，鞠月一惊，连忙起身走过去敲门，“宋闲？”
“嗯。”宋闲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就在很近的地方，“我在。”
鞠月立刻意识到，宋闲似乎就靠在门背后。
“怎么不出来？”她握住门把手准备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后，宋闲的声音才透过门缝传出来，轻轻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带衣服。”
“……浴巾呢？”
“没找到。”
鞠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走过去打开宋闲的行李箱，拿了一套衣服出来，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宋闲可能并不想被自己看到，便又拎过椅子，放在卫生间门口，再把衣服放上去，“我把衣服放在门口了，你自己开门来拿。”
“哦。”宋闲应了一声。
然后在鞠月转过身之前，她就直接打开了门。
鞠月：“……”所以之前不肯出来是为了什么？
宋闲当然有自己的逻辑，她之前下意识地觉得就这样出来不太好，但是现在既然有了拿衣服的理由，那开门就没问题了。
她也没有回到卫生间的意思，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众所周知，就算是神志清醒的正常人，想要站着穿上裤子也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尤其是洗完澡后，皮肤还有些湿润，更容易黏在织物上形成阻碍。所以宋闲努力跟裤子搏斗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将一条腿塞进去，倒是自己差点儿因为失去平衡栽倒。
鞠月很想尊重她的想法，奈何现状却让她不得不管，只好走过去扶着宋闲，帮她顺利穿上了衣裤。
客房服务来得非常及时。鞠月将宋闲安置在桌前，开门取了餐，将粥碗放在她面前，“吃完了再睡，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宋闲乖乖拿起勺子喝粥。
她喝一口粥，就抬头看一眼鞠月。这动作明显得鞠月想忽视都不行，问她，“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宋闲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下饭。”
洗了个澡，她的眼睛像是也被水洗过了一次似的，干净澄澈，黑黝黝的眸子就这样直白地盯着鞠月，不躲不闪。
鞠月确信，酒精对宋闲还是有影响的，至少平时她的胆子没有这么大。
被一个酒鬼夸秀色可餐，鞠月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但想着不跟酒鬼计较，她还是没有走开，让宋闲就着自己，喝下了一大碗粥。
宋闲又闹着刷了牙，这才安稳地躺到床上。
她很明显已经不清醒了，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躺在被子里，一双眼睛却依旧看着鞠月。鞠月以为她有话要说，在床前站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便转身要走。
“姐姐。”宋闲立刻叫了一声。
鞠月转回去，她又不说话了，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她。
“怎么了？”鞠月问。
宋闲摇了摇头，“我好像忘记要说什么了。”
鞠月：“……”
“那就睡吧。”她弯腰替宋闲掖了掖被子，又将空调打高了一度，“我先走了。”
“姐姐！”宋闲又叫了一声。
鞠月看着她，“到底要说什么？”
宋闲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她眨了眨眼，小声说，“姐姐你不要喜欢那个方博士好不好？他配不上你。”
？鞠月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里面怎么又有方俊华的事了。
她当然不会答应这么无厘头的要求，只是盯着宋闲道，“闭上眼睛，睡觉。”
“你先答应我。”宋闲坚持。
鞠月好笑地问，“你说他配不上我，那谁配得上？”
宋闲很用力地想了一下，但怎么都想不到合适的人，反倒是她自己，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之中，脑子转得越来
越慢，越来越慢，然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鞠月等了一会儿，见宋闲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时也有些匪夷所思。
她为什么要跟一个醉鬼较真？
……
宋闲是半夜醒过来的。
胃痛痛醒的。头一回喝白酒就空着胃喝了五杯，终究还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空调有点太高了，宋闲出了一身的细汗，她用手按着胃坐起来，将空调调低，重新躺下去时，视线落在前面的空处，记忆在瞬间回笼，她终于想起自己对鞠月说了什么。
宋闲愣了一下，然后拉起被子，把脑袋整个蒙住。
我是疯了吗？她在被子里无声尖叫，恨不得穿越时空去捂住昨晚那个自己的嘴。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没错，但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居然敢对鞠月提要求了？再说，也许鞠月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没头没脑地提这么一嘴，才让人奇怪吧？
宋闲用被子撞了一会儿头，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鞠月的那个反问。
肮脏下流的牛教授自然是不配的，青年才俊方俊华博士也有些配不上鞠月。
那么，谁配呢？
在宋闲看来自然是谁都不配，但是她也不可能理直气壮地要求鞠月要一个人独美吧？她又不是追星族，不允许自己粉的哥哥姐姐谈恋爱。
再说，如果鞠月想要谈恋爱，会顾虑她的想法吗？
当然不会。
而且，宋闲又想起龙心月说她可以回家了的话。如果爸妈真的将她接回去，那么以后，以她和鞠月的交际圈来说，几乎很难再碰面了吧？就算再联系，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就是渐渐疏远，默契地不再联络。
鞠月的未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