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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落水

    父女俩的虚与委蛇,待晋南侯带着福伯离去的那一刻,凤倾羽深深吸了两口凉气,竟然觉得全身疲软,说不出的劳累。

    说是下江南,凤倾羽在马车里摇晃了整整十天,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凤倾寒骑着高头大马终于招呼车队停下来。

    尔东扶着凤倾羽下车,入眼处与北方有很大不同,这里的红枫,到了这个季节树上连火红的颜色都还少寻,几乎都还是葱葱郁郁,说不出的绿意昂扬。

    凤倾寒换下了那身黑色的便服,作为此次下江南的大臣,自然有代表朝廷的官服穿在身,一出现在路野的客栈,小二立即朝他作揖,听说都是要吃饭的又连忙从内屋拿出一块干净的麻布将桌子板凳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邀请他们坐下。

    凤倾羽与凤倾寒同桌,她做男子装扮,随从除了绮山都以为凤倾羽本是凤倾雷,因年纪尚小,跟着大哥出门历练历练,即便从一开始便坐在马车里面,人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一个人敢于嘲笑她。

    凤倾羽本以为两个人已经是到了苏州,结果饭一吃完,凤倾寒轰着随行的人继续赶路!

    “这究竟是还要走多远?马车都快给颠破了!”

    尔东饭量小,急匆匆吃完之后赶到凤倾羽身边伺候,笑眯眯的劝导:“小姐再坚持一下,眼看这周围的景致与咱们路上看得大不一样,应该快要到了!”

    天空中飘着软软绵绵的细雨,凤倾寒轻啜小酒,渐渐舒展了眉头后给凤倾羽也倒了一杯,“你尝尝,这天突然冷了点,再坚持半天时间,大约就到苏州了,路上冷,咱们若是停在这里恐怕好几天都走不了了!”

    凤倾羽听说过雨季,略略皱了皱眉也就没再说话,饮了两杯酒之后规规矩矩坐上了马车。

    入夜,城门原本已经关上,随行的侍卫拿着御赐的金牌给守门的士兵一看,人才立刻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

    因着夜已深,凤倾寒也没有打算立即去官府,想了想,命令侍卫直接将马车赶到了一家门前挂着数只大灯笼的酒家门前。

    凤倾羽没有出过远门,一掀开轿帘子,入眼处翻墙黛瓦、错落有致,只觉得比京都新鲜了许多,不时仰着脖子去看那高低分明的砖瓦墙壁,嘴角渐渐堆满了笑意。

    凤倾寒低声吩咐了尔东一句,自己走在前面进门。

    苏州的所有一切都与京都有本质的区别,凤倾羽朝朝流连在水流酒肆当中,渐渐喜不自禁。

    虽然没有相熟的人,但苏州的酒好,带着尔东租一艘船行在苏州随处可见的水面上,两个女子都不会划船,于是聘请老实巴交的生意人替他们划船,尔东煮酒,凤倾羽一面坐在船头上看书,一面一口一口的喝酒。

    南方的酒不如北方烈性,凤倾羽的酒量也甚好,好些天时间下来,回去客栈的时候除了一身的酒味,倒也没有醉过。

    因为凤倾寒忙得不可开交,凤倾羽不懂官场上的事,平下里偶尔与大哥见面她也懒得问一句什么,凤倾寒更没有时间来管她,一来二去,两个人很像是偶然碰面的陌生人,如果有时间会一起吃晚餐,如果没时间,两三天不见面也是常事,但惟独一点没有例外过,每天夜里戌时初,绮山会到凤倾羽房里来问一问,嘴上是关心的话,不过两天时间凤倾羽已经习惯,知道凤倾寒是担心她在外面闯祸,这是防着她的意思。

    不过也好,至少其他时间她几乎自由,比脑子里面满是浓浓的京都记忆都要好,要快活!

    “小姐,差点还忘记了,昨天夜里绮山拿来了大少爷在城里为你买的糕点,说是不输于施华坊,你也尝尝?”

    凤倾羽扭过脑袋,刚巧看见尔东从虽然的袋子里掏出一大包包得正正方方的盒子,外面用上好的绸缎罩着,一经打开,芳香四溢。

    随手捏了一块丢在嘴里,酥酥软软的味道没有因为糕点的冷却而打了折扣。

    凤倾羽笑嘻嘻的点头,随手灌了一口酒,吧唧着喝下去才说:“这段时间咱们也没怎么理睬他,他倒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尔东也笑,“大少爷应该不像小姐想象的那模样,就尔东看来,不见得是处处维护着二小姐的!”

    凤倾羽很明白尔东是什么意思,上回凤倾寒说那些话的时候尔东也听见了,但她虽然生气,却不是因为凤倾寒轻易对她的否定,她根本不了解他,对于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了解,言而总之,她就再也没有考虑过后面要跟凤倾寒扯上任何瓜葛,一人痛痛快快的活着,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凤倾羽一口灌了一大杯酒下肚,搬了一只小凳子,坐在船头上去晒太阳。

    除了刚到苏州的那天夜里始终下着蒙蒙细雨,往后的每一天天气都美美的,即使没有暖烘烘的太阳也不至于下雨。

    尔东轻声叹息,扬扬手里的糕点盒子问凤倾羽:“公子,还要吃吗?”

    凤倾羽摆手,望着暖洋洋的太阳,如果不是担心河岸两边眼里好的人能瞧见她,估摸她是很想随意躺在船上的。

    船只荡过了平整的湖面,凤倾羽借着尔东的力气站起来,眯着眼睛瞧了瞧另一边的河岸。

    快到金秋十月,河面上的荷叶也还没有干枯殆尽,稍稍留有一些,展露出勃勃生机。

    不用凤倾羽开口,尔东已经吩咐了船家将船往藕叶深处划。

    不是六月,铺天盖地的藕叶清香却扑鼻而来,凤倾羽轻轻叹了口气,先前灌下酒好似突然间生出了后劲,她有些醉了。

    尔东担心的瞧了她两眼,想上前去劝一劝,凤倾羽却忽然摆手,歪着脑袋问尔东,“还有酒吗?”

    “还煮着呢!”

    “给我来一杯!”

    尔东毫不犹豫,这若是放在京城她也不见得这般纵容着她,但毕竟不是京都,何况这里的酒跟醪糟量子也没多大区别,稍稍加上一点红枣枸杞,倒是香甜可口。

    藕叶深处的歌声由远到近、由小到大,凤倾羽双颊更加红艳,一双大眼睛里面闪闪发光,晶莹剔透。

    站在船尾的船夫看着两个小公子一脸好奇的歪着脑袋听着远处的歌声,不禁豪迈的放声大笑,一面笑一面说:“那是咱们苏州城唱歌最好听的小姐,两位公子今天是有耳福了!”

    一曲终了,凤倾羽笑眯眯的又抿了一口酒,指着正渐渐划出藕叶深处,与他们相反方向的画舫道:“这么好的船只,老鸨也真是舍得呀!”

    船夫笑得岔过气,久久后抿着嘴说:“那可不是烟花之地的姑娘,这位小姐,是咱们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听闻生得貌美如花,其他虽然不出众,但这唱歌,可比烟花地的姑娘都要好,逢上季节好的时候,只要大小姐的画舫在湖中,这里……”船夫撂下木浆指着岸上两边,“到处都挤满了人,特意为了听小姐歌而来!”

    凤倾羽还是在书上看见过描写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出门则引得整个城里的男女老少争相观看,始终也以为这必定是传闻,却不想世间居然还真有这样的女子!

    就在船夫和凤倾羽说话的时间,那位大小姐又换了一首极其哀伤的曲子慢悠悠的唱起来。

    这边船上的三个人都听得认真,船夫甚至丢了木浆,任由船在湖中心打转。

    凤倾羽估计是醉糊涂了,静默了大半响,眼见旋转的船身接近了一大片藕叶,以为够着身子便能摘得下来,结果船桨在水中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凤倾羽手一松,身子便以淬不及防的速度落水。

    尔东吓得尖声大叫,她从小生长的北方,并不会游水,凤倾羽当然更是。

    船夫吓得脸色苍白,明明是常年生长在水边的男人,居然也呆愣着不敢下去。

    凤倾羽在水里弹得厉害,尔东尖着嗓子趴在穿上叫得厉害,想伸手去拉凤倾羽,但她一到水中便似乎迷失了性子,不复以往的淡然,还不停的咳水。

    “咚!”

    尔东呆愣楞的看着不知从哪里来,匆匆跳下水的女子,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愣着干嘛呀?快点划船呀!”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船夫的呆滞,尔东也跟着清醒过来。

    凤倾羽落水也不过片刻,但被女子湿哒哒的救起来,眼皮子已经耸拉到一处,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尔东跪在船头,看着女子匆匆忙忙去按凤倾羽的胸口,眼底闪过犹疑。

    她不晓得女子是在救凤倾羽还是在害她,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说出口。

    女子没有理睬她,只招呼船夫:“看着那画舫,划船去画舫!”

    尔东抬眸,看见画舫上一堆人眼巴巴的瞅着这边,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嘴中还是轻呼:“小姐!”

    这个女子便是方才唱歌的女子?

    等船一靠近,女子立刻吩咐了画肪上两个身强力健的姑娘下来帮忙将凤倾羽抬上画舫去,一面对一脸防备的尔东说:“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更没有理由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