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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部侍郎周明德一接到施莺莺的邀约就出门了:

    不能怪他急, 但凡今天这席上的另外两个人正常一点,他也不会担心到这个地步,没准出门前还会认认真真地挑选一下冠带佩饰, 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点, 人靠衣装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两个人身上:

    大燕国的来使厉无殇就不用说了,能拥兵自重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说以前的二皇子还能勉强称得上“虽然平平无奇但至少让人省心”,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实打实的昏庸无能,别说争朝云国的皇位, 就这德行放在普通人家,老一辈的人也不会放心把哪怕一文钱的家产交给他的。

    忧心忡忡的周明德提前在脑海里预演了数十种他可能会面对的场景, 并提前想好了应对方法, 但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他刚一进酒楼,就看见了端坐在二楼栏边的施莺莺。

    厉无殇存心要把事闹大,闹得人人皆知, 也就没包场;再加上朝云国对女子的拘束也没有那么严厉, 她们不用戴纱帽就能出门——施莺莺不久前也就是这样认出燕飞尘来的,在全码头一堆要么不戴纱帽、要么只戴个斗笠遮阳的女孩子里面,燕飞尘是唯一一个正经戴了厚纱帽遮脸的人,想认不出来都很难——以至于那张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容色天成的脸, 就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毫不夸张地说, 只要不是个瞎子, 就要认得施莺莺。

    正常情况下的酒楼应该热闹得很, 这家酒楼也不外乎如是, 但那都是截止到永平长公主从某个包厢里走出来之前的事情了: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往那里一坐, 一整层二楼就比包了场更安静了;这股安静的氛围甚至还有感染力,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能看到这个位置的一楼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等到周明德匆匆赶来之后, 整座酒楼便已经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不说话,只是专心地把玩着面前的酒盏,因此一整座酒楼,上上下下连客人带帮佣百余人,也就没有人说话,半点声音也不发出,生怕打扰了这份超脱尘世的冷淡之美。

    而她一看到周明德,便起身相迎,对他笑着说了句“我专出来接你的”之后,整座酒楼才像被刚刚注入了灵魂似的,又恢复了之前热热闹闹的样子,以人间的烟火气为她增添些温暖的颜色。

    周明德在看到平安无事的她之后,才松了口气,也对施莺莺笑道:

    “有劳殿下专门来接我了,也不知道他们喝成了什么样。”

    ——然而周明德这口气松得实在太早了。

    他毫无防备地就推开了包厢的门,随即就看见了衣衫不整地滚在一起的厉无殇和二皇子:

    周明德,朝云国万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温润如玉的浊世佳公子,实打实的直男,在今天遭到了他灵魂中最震颤心灵、毁天灭地的打击。

    数息之后,一道惊怒交加的喊声从二楼直接传了出来;呼喊声本来就很引人注意了,如果这么喊的人还是礼数周到、风采天成、从不失态的周明德的话,就更引人遐想了:

    “二皇子,这成何体统!快把衣服穿上!”

    ——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能让周明德都失态至此?

    而一干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的疑问紧接着就得到了解答,施莺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跟上,很难说她是火上浇油还是雪上添霜:

    “二皇弟,就算你和厉将军情深意重,也不能私下搞成这个样子啊。来人,给大燕国的厉将军拿件衣服,这……光天化日,衣不蔽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吃瓜群众们对视了一眼,随即纷纷达成了默契的共识,要么装作自己是住在二楼客房的人从楼梯光明正大地走了过去,要么给跑堂的小二塞了钱让他来讲故事,要么就偷偷从后厨楼梯绕了上去:

    跑堂的小二喜极而泣地发财了,同时楼梯们承受了它们不该承受的重量。

    这就是头痛欲裂地被一盆冷水浇醒后,厉无殇要面对的惨况:

    他和二皇子互相扒掉了对方的衣服,并且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再滚到了床上,弄得满地狼藉不说,两人的身上还留了不少印子。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呢,就看见了门外不少看热闹的人的身影,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扑面而来:

    “成何体统,真的成何体统!”

    “我悟了,怪不得大燕国的将军要出使我们朝云国,原来他早就和二皇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再怎么情意绵绵也不能在这里搞啊!以后店家还怎么做生意?”

    这些至少都是画风正常的讨论,还在铁青着脸穿衣服的两人都能接受,直到有个老男人的声音突兀地插了一句:

    “哦哟,好白的屁股。”

    ——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厉无殇,《亡国公主:下堂将军妃》的原男主,狗比程度比起上一个世界里的顾城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古早味道浓重到要窜出屏幕:

    秉持着“爱你就要误会你”的原则虐死了原主,还要大言不惭地说这是重视她;同时贯彻着“不听话的女人打一顿就好了”的家暴男原则,和燕飞尘从头打到尾,打不过燕飞尘就去打原主;再加上年纪轻轻便大权在握,从直男癌的角度看,他曾经是个体面人,直到他遇到了施莺莺。

    在大燕国的男人们看来,寻花问柳之事再正常不过了,谁还没有个“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的梦想呢?

    甚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成功地将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真的是身体力行的追梦人;就算被捉奸也不算什么,没准还能获称一声“风流多情”——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另一方是个女人的基础上的。

    厉无殇的表情扭曲得五官都要移位了,当然他对面的朝云国二皇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建立在“坑施莺莺一把”的基础上的塑料同盟情一秒破裂。

    这句火上浇油的评价一出来,虚胖过度的二皇子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奇耻大辱,终身难忘。

    厉无殇也很想晕过去,但无奈他是个将军,身体素质不错,做不到,但很快他就要后悔自己这最后的倔强了:

    御林军已经在路上了。

    “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去禀告圣上,圣上龙颜大怒,长公主且小心着些。”周明德对施莺莺叮嘱道:

    “幸好这里是全都城里最大的酒楼,消息一出来,封都封不住。”

    “哎呀。”施莺莺用手帕象征性地挡了一下脸:

    “我可能听错了什么,周先生刚刚说的是‘幸好’吧?”

    在外人看来,就是素有贤名,人人交口称赞她“有仁爱之心”,才干与美貌都一等一超群的永平长公主,正在为自家不争气的弟弟难过呢: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了这么个毛病?

    要是真的好这一口其实也没什么,别祸害别人就行,可二皇子近来正为了从施莺莺手中夺权,而求娶贵女呢,这……这不是糟蹋人吗?!畜生啊!狗东西!

    但只有站在施莺莺身边的周明德,才能听见她声音里藏着的一抹柔和的笑意,于是他的唇角也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朝云国不能有这样的太子。”

    “而且如果不是永平长公主心细如发,当机立断,现在受害的就是殿下了。既然殿下平安无事,那自然是万幸中的万幸。”

    周明德话音未落,看起来还想再关心施莺莺几句呢,结果谢北辰突然从两人背后探出头来了——

    他就像是在大草原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打洞的土拨鼠一样,把自己塞进了两人中间,硬生生在这君臣相合的氛围里打出了一个洞,把自己妥协地安置了进去:

    “有我在,莺莺不会出事的。”

    周明德不易被察觉地卡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纳闷“大燕二皇子你为什么这么不会看气氛”,还是在纠结“在里面的是你们大燕国的将军啊你一个二皇子这么向着朝云国真的不是立场不对吗”,总之最后千言万语凝聚成两个字:

    “……甚好。”

    这就是太端着君子风度的周明德和谢北辰的第一次交锋,也从此奠定了他永远都没能赢得过谢北辰的一辈子。

    有个谢北辰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周明德哪怕有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在跟着御林军回报老皇帝离开之前,提点了施莺莺最后一句:

    “永平长公主,且小心着些。他毕竟是大燕国的二皇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施莺莺拢着袖子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秀美温柔,但配上她的话语,便有种过分冷静的残酷感了:

    “要不我当年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把他带回朝云国,还要对他以礼相待呢?”

    “周先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原男主就要没了,大家快记住他的名字!莺莺都记住这个上了死亡名单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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