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最开始碰面的时候, 小姑娘已经模模糊糊察觉到了自家舅舅和老师之间的分歧,她一直卖萌扮蠢,尽己所能的去调和他们之间矛盾,可惜对这拥有坚韧不拔意志的二位来说, 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们都不是会为了别人而妥协理想的人。
明明两人的目标都是建造和平世界, 明明理解对方如同理解彼此, 到了最后却背道而驰。
当初在宇智波斑离村的时候,千手心乐也曾经想过,舅舅和老师之间最差的结局, 不过是天各一方, 老死不相往来,那她作为一个小辈, 只要足够不要脸, 足够有潜力, 总归能让他们避开这个结果。
可是终局是什么呢?是本为挚友的二人, 挥刃相向,最后以一方死亡而告终。
忍界之神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缓缓露出苦笑: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
“……你是我舅舅, 斑是我老师,我能骂什么呢?”
一时之间, 向来会插科打诨戳心窝子怼人的千手柱间, 竟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 又被水滴声惊醒。柱间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看到自家小孩的正在无声哭泣,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沿着床沿滴落在地板上。
那一声声的啪嗒啪嗒在在安静的重症室内格外突出,比苦无捅在躯壳上还要让柱间难受,他迟疑片刻,掀开被子走到心乐的病床前,用粗糙宽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顶。忍界之神本想安慰自家小孩几句,没想到对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大声质问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啊!”
“明明都已经站在忍界顶端了,有什么是你们俩个联手都无法摆平的啊!”
“都说好了等我长大!为什么你们连着区区几年都不愿意等啊!”
“我不指望你们会为了我稍微有点改变!可为什么?你们要互相杀死对方,也杀死自己啊?”
柱间讶异的睁大眼睛,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心乐,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杀死斑之后,你也会死?你也好斑老师也好,都选择离我而去?”
松开手腕后,千手心乐愤愤的打开柱间的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
忍界之神的瞳孔一瞬间缩小又放大,他张了张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道:
“抱歉,心乐,我没有……不,你说得对,不用原谅我。”
小姑娘没理自家舅舅,她艰难地扭过头,不再和对方有视线接触。柱间叹了口气,不去多做无谓的解释,重新躺回自己的病床上,他的视线汇聚在虚空中某一点,思绪也随之飘远,依稀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明知会遭到父亲的毒打怒骂,他仍旧坚定地表示,不会和父亲走上相同的道路。
可是到头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比父辈更糟糕的大人呢?
最后一缕阳光从天幕消失,夜色笼罩整座木叶的时候,某个本来被认定死亡的男人,在棺材内骤然睁开了双眼,他处理好自己的战利品,丢下了一具影分身充当掩护,准备连夜离开木叶村。
在即将跨过村子外墙的刹那,男人听到了巡逻小队的交谈声,他们担忧着躺在病床上的火影大人,警惕着越发不安稳的邻国忍村,以及开始心思浮动的村民,最后他们聊到了另一个重伤濒死的年幼千手。
巡逻小队成员们既希望那个小千手能如同传闻中一样,完整继承火影大人的战斗力,又想到对方如果达不到大家的期望,只会给村子带来更大的动荡。听完全程的男人露出讽刺的笑容,他脚步一转,向木叶医院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为了保障火影大人的安危,医院附近的守卫要比往日多上不少,不过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他们并没有发现男人的存在。男人轻松地跳到医院附近的一棵树上,隔着一段距离,他能够清晰地看见重症室内的两个千手。
两人虽然同样处于休眠之中,不过双方的状态截然不同。小的那个皮肤缺乏血色,但体内查克拉给人的感觉,如同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拥有无尽的生机。大的那个肉眼看不出伤势,可无论是气色还是查克拉,都给人一种风中残烛的联想。
永远站在忍界顶端的两个男人,此刻一个被宣告死亡,另一个真正的迈向死亡。男人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挚友,又看了一眼曾经以为能够继承自己的学生,将他们的形象深深刻印在记忆里,再无眷念的转身离开。
从今往后,男人终于是彻彻底底了无牵挂的一个人,能够放手追逐着自己的理想,构建全新世界。
不出十天,两个千手同时从重症室转走,只不过一个进了普通病房,另一个长眠地底。为了保障千手柱间去世后不受打扰,也为了避免有心人趁机引发骚乱,忍界之神的葬礼并没有大肆举办,普通人仅在慰灵碑附近为初代目火影大人送上鲜花,唯有血缘亲属才去了他真正的埋骨之地。
掩埋柱间棺材的那天,一直在下着瓢泼大雨,不仅抹去了墓地的痕迹,也清洗掉了送葬者的踪迹。因为柱间本人有遗言,希望大家可以笑着送走他,因此在场的人无论有多么悲伤,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葬礼结束后,水户和弥代等人先一步离开,扉间叫住了浑身缠绕着绷带的心乐。小姑娘面无表情的看向仅剩的舅舅,后者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心乐,关于木遁,你有什么感悟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极为平淡的回应道:
“没有感觉,我到目前为止,依旧只有水属性和土属性的查克拉。”
“在大哥的构想里,他是希望你可以轻松快乐的生活,做一切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能顺利继承他的位置更好,有其他选择也不影响。但是眼下各个忍村都换成了第二代影,初代目们签下的和平契约,他们未必愿意遵守。所以,为了村子,留给你轻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那么一刻,千手心乐特别希望对着扉间大吼,为什么两个舅舅都把村子放在最高位,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但因为她姓千手,因为她在开创村子的几人身边长大,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
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攥成拳,小姑娘还是眯着眼,对二代目火影挤出一个微笑:
“我明白的,火影大人。”
扉间敏锐的察觉到了心乐的情绪变化,他红宝石似的双眼微微瞪大,整个人瞬间绷紧,不过他很快让自己放松下来。银发男人重重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酝酿许久,他叹息一般开口:
“不要怨恨大哥,也不要怨恨村子,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要去恨的人,那就恨我吧。”
“舅舅你想多了。”
有意忽略了扉间之前带来的压迫感,心乐一歪脑袋,露出和往日一般无二的爽朗笑容来,
“别的先不说,我可是森之千手啊。”
“你明白就好,早点回医院休息吧,后面恐怕很难再有……算了。”
“是,火影大人。”
按照医忍们的说法,千手心乐需要再在医院躺一个星期,在各项检查结果无误后,才可以正式出院。伤患想要早日康复,必须积极配合医生的决定,所以小姑娘安分守己的在医院躺下了。
在小姑娘躺医院的这段时间里,除却族内亲属外,猿飞、中川、奈良乃至同届毕业的女孩子们,都来探望过她,唯独宇智波隼人不见踪影。在出院的前一天,一直负责照顾小姑娘的同族医忍照旧给她做复查,顺便还带来一个木匣。
小姑娘打开一看,木匣里放着一根华贵精致的发簪,簪子本身为银镀金,簪头和流苏上的花、果、叶全是用名贵的宝石制成,不仅颜色纯正剔透,还泛着温润的光芒,显然价值不菲,她疑惑地瞥向同族医忍,对方已经笑了起来:
“是某人送给心乐大人的生日贺礼啦,因为不知道送礼者的具体身份,值班守卫直接送到实验班那里,经实验班和扉间大人反复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让我拿过来给您。”
“但是我真不记得,有认识过谁会送这样的礼物。”
摩擦着发簪,小姑娘托着下巴沉思起来,她首先排除了柱间,这个舅舅啥都好,就是品味一言难尽,接着她排除了斑和扉间,这两人就算送她礼物,也只会选择忍具或者忍术卷轴之类的东西,唔,总不会是隼人吧,但这个价格他明显负担不起啊,所以到底是谁呢?
千手心乐尚在脑海中挨个筛选“犯罪嫌疑人”,同族医忍已经开始替她抱不平起来:
“不管是谁都好,我们心乐大人那么受欢迎,根本不缺追求者。哼,那个宇智波,心乐大人在医院这么久,他居然一次都不来探望,真是——”
“等等,你说的不会是隼人吧?”
小姑娘一看到同族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连连摆手,替不在医院的小卷毛解释道,
“首先,不要说什么追求者不追求者,我跟隼人都还是小孩!小孩!其次,别人有误解没关系,作为挚友,我完结理解对方不来的原因。很感谢你为我着想,但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抱歉,心乐大人,是我失礼了。”
同族医忍急忙低头道歉,千手心乐笑着摇摇头,顺便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对方相当识趣的离开了病房,还妥帖的关上了门。等到同族医忍的查克拉混入人群之中,小姑娘将发簪连同木匣一起塞进抽屉里,幽幽的朝着窗台出声道:
“来都来了,你不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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