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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秦刺也跟着庖丁去了欢姐儿的家里。欢姐儿家里虽没有无眉老儿家那般富丽,倒也布置的十分精致,绝不像个普通的农家,一张木桌虽不大,用的却是上好的红木,小供桌上百的百兽紫铜炉也比出自方家之手。只不过屋子里布置的太俏,就算是二八待嫁的少女,家里的着色不会如此之艳,那拢在门边的门纱帐居然是淡淡的粉色。

    欢姐儿并没有好脸色的看着庖丁和秦刺,但也没有赶他们走。庖丁大喇喇的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秦刺却没有,他只是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

    欢姐儿仍然打扮的像个少女,女人总是会变老的,这并不糟糕,但是一个女人拒绝按照她的年龄打扮自己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你们又来做什么?我这里毕竟是女人住的地方,而且只有我一个女人,你昨日来帮忙,难道日日要赖在我这里?”欢姐儿道盯着庖丁,不客气的道。

    “我不过是来帮帮忙罢了。”庖丁被欢姐儿一阵抢白,却再不似前日一般敢对欢姐儿发作,虽然他内心里忍不住道:若不是心有亏欠,我怎会愿意来你这能把人眼给艳花的房里。

    “蒙你掌下留情,不用你帮忙了。”

    庖丁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又闭上。手摸摸脸,又摸了摸桌子。

    秦刺面带微笑的看着庖丁和欢姐儿,却没想到欢姐儿转过脸,望着门外的自己,开口道:“你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来?我这房里便屈了你吗?”

    女人的记性是个其妙的东西,争吵时便总能翻起陈年旧账,但有时女人的记性又差的恰到好处,总能把该不记得的事理直气壮的不记得。欢姐儿上一秒数落庖丁不该进来,这一颗便怨起了秦刺,秦刺自从无意间碰到欢姐儿洗澡,自己对这个女人也有三分怯意,所以虽然欢姐儿这个刺挑的毫无道理,秦刺也只能尴尬的笑笑。道:“我只是在看你家养得这只狗。”

    “寻常家犬,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这狗腿上似乎有伤。”

    “我外出偶遇到这只狗,不知怎么被砸伤了脚,便带回来养了。”

    秦刺只得走进去,坐下。

    庖丁笑道:“你早上既要跟我来,又在这屋外不敢进来,难道又怕撞见不该看的东西吗?”

    秦刺还未说话,欢姐儿已羞红了脸,啐了一口。

    庖丁这才闭了嘴。

    秦刺叹口气,道:“我们两个一时兴起,跟你们误到此处,也拖累了你。”

    欢姐儿打断秦刺道:“行了,这种话就别说了。做都多了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惺惺作态。时间也不早了,我该生火做饭了。”

    秦刺没有久呆,庖丁也没有跟着秦刺出去,又待在欢姐儿家里帮忙。秦刺和庖丁无论走到哪,身后都会跟着几个大汉。庖丁见了心烦,又不能出手,所以反倒不愿在村子里走动。那几个大汉也不进屋,就站在外面的树下看着屋里。夏天的太阳毒的像火,这几个大汉脸上却一直是麻木的神情,连汗也没有,和无眉老头一样,似一尊泥塑。

    村后破草屋。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草屋,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缺了两个角的桌子。一个面部还有疤痕的老头,正躺在床上睡着。鼻息间发出轻微的鼾声。秦刺闻到一股屎尿的味道,这老头断了腿,人又疯癫,便随时在床上拉撒。但屋里还算干净,想必欢姐儿每日来不但要喂他吃喝,还要给他清理。

    老头忽然醒过来,翻身望向秦刺。秦刺这才看清老头的脸,老头的左脸几已模糊,那是灼烧之后留下的疤痕,一块块凹凸不平的肉像土块一样贴在老头脸上。老头看着秦刺,咧开嘴,脸上的肉随着咧开的嘴抖动着,仿佛在抽搐,嘴里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惨状。

    “红的!红的!”老头叫道。

    “什么红的?”

    “红的!红的!”

    老头不断的重复这句话,也夹杂几句其他的话,但老头人已疯了,口齿又不清,秦刺也听不清老头还说了什么。秦刺伸手,点了老头的睡穴,老头又倒了下去。

    秦刺走出草棚,发现无眉老头就站在草棚外面抽烟。秦刺没有理会老头,往回走去。

    老头慢慢的深吸了一口烟,才拔出烟斗,道:“你可看出了什么?”

    秦刺没回头,道:“我看出他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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