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梃清。许尽忱三个半月前开始着手VC时, 选的负责人,就是刘梃清。
何双平是许尽忱的鳌拜,守着他、监督他、培养他,可也限制他、架空他、图谋他。刘梃清算是许尽忱最早挖来与何双平对抗的人,名校毕业, 履历辉煌, 最重要的是,年轻而敢闯荡。
只是她驻扎本部,刘梃清则负责对外拓展, 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在出差,剩下五天基本在医院处理头疼脑热。
三年前她结婚了, 丈夫是一个公务员, 现在已经育有第二个孩子。她明面上的年薪已逾千万,而她丈夫月薪只有五千。李维多偶尔去她家里送文件,就碰过她对她丈夫大发雷霆, 叫她丈夫“从我家里滚出去”。
毕竟当初婚房, 也完全是刘梃清出的钱。
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眼里容不得卑微的东西。身为许尽忱的总裁特助,在刘梃清眼里, 她大概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佣人,地位比楼里的保洁阿姨高不了多少, 基本分不出目光在她身上, 按理两人并无什么交集。
不, 不对……
李维忽然又想起那天,刘梃清跌跌撞撞走进茶水间,说:
“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何双平没死,没死,他跳楼后五分钟我还看见他了……他怎么可能死在五分钟之前呢?”
李维多走过去,接过陈利亚手里的酒瓶。
“放着我来。”
她殷勤地帮他倒酒:
“领导你说,刘梃清为什么想轮……想对我做这种事呢?”
“她没有具体吩咐什么事,只是花费巨资买通这两个混混,要让你永远不能再出现而已。”
至于选择什么做法,是这两个混混脑补的。
杀人是死罪,轮.奸后杀也不过是死罪。
像这样收了巨额“封口费”、罪名完全成立、哪怕翻供也无法减刑的人,一般是不会改口供的。
至于这两位会主动来坦诚……无非是因为监狱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他们得罪人了。
如果不坦诚,他们就将继续呆在地狱里,呆二十年。
或者一辈子。
“这就奇怪了。”
李维多也想到了这点:
“如果是被巨资买通,一般人不会选择翻供吧?”
“可能是因为每年四万五千亿的投资终于凸显了它的作用。”
陈利亚平静道:
“完善的社会教育体系使他们善良。”
李维多:“……”
这天聊到这基本聊死了。她真是最讨厌和这种人讲话了,但凡她想打探什么他不想说的东西,都能被他一句话堵住……还堵得这么冠冕堂皇,他怎么不说马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他们觉醒呢?
她在客厅里慢慢磨蹭,试图再找到打探消息的机会。她本质不是厚脸皮的人,虽然她自己意识不到。除了喜欢给自己立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设来混淆视听,她平时一心虚就会开始可可爱爱。
就他看书的这一小下,她一会儿起来倒杯水,一会儿又走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擦擦桌子,小动作多到他想忽视都难。
陈利亚垂眸“看”着手中书,微不可见地弯弯唇。
小可爱。
他为什么现在才认识她?
如果能再早几年,他就能每天等她下课。如果能比这个“再早”再早几年,他就能教她写作业。他会转去和她同一所学校,纠正她的发音,辅导她的数学,至少鸡兔同笼这种题,她总不会再去纠结“鸡要是睡着了金鸡独立该怎么办”之类奇奇怪怪的点,或许还能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学。
当然,她哪怕仍然没有好成绩,那也没关系。成绩和学历只是社会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就像人们评价猪肉质量,猪本身并不想被评价,有人才的买卖,才有人才的评价。评价体系本质是个体向群体的妥协。
而他不需要妥协。
李维多在他旁边转悠了许久,可男人始终不为所动,像没听见响动似的翻着书页,专注精神简直值得被颁奖。
她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假模假样地端了一杯水过来,说:
“领导,渴了吗?要喝茶吗?红茶好吗?”
陈利亚头也不抬:
“李可可,你一个小时里,已经给我端了六次茶了。”
“……是吗?”
她指甲刮了刮杯子:
“那甜……”
“甜点也已经给我送了四次了。”
“……哦。”
她声音低下来。
不是泄气的那种低落,而是因为计划被打断,要重新思考才放低声音——他哪怕不去看,不去听,也能想象出,她现在一定已经开始锲而不舍开始想下一个和他套话的方法。
但这实在太像低落了。
就好像,她也会因为被他拒绝了小饼干,而有点难过。
陈利亚闭了闭眼,合上书:
“李可可,到底想问什么?”
李维多立刻不再关心他是不是口渴了。她放下手里的饼干,茶也不要了。蹲在他面前,仰头说:
“领导,你说刘梃清为什么想杀我?”
“这要问你。”
她离他很近,长发擦过他的膝盖。
陈利亚垂下眼眸:
“我怎么会知道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你以前是不是和朴浦泽提过什么线粒体dNA之类的,说光靠基因鉴定,是不能百分百确定死者身份这件事?”
“怎么?”
陈利亚微微笑了:
“原来你也知道刘梃清在何双平死后,看见过何双平?”
“……”
饶是李维多,也被陈利亚这句话中透露的信息量惊呆了。
她知道这个,是阴差阳错在茶水间遇到崩溃的刘梃清。可刘梃清从头到尾没有嫌疑,甚至没有被警方盘问,陈利亚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李可可,你是不是对我处理事务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咦?
“我是喜欢每天呆在家里没有错,但这是因为我想看的景色已经看完了,没必要再看一遍,不代表我就真的与世隔绝。”
他从桌上端起那叠被她抛弃的流浪饼干,食指掰下一块:
“刘梃清虽然不是杀死何双平的直接凶手,但只要稍微分析一下你前上司近几年的主营业务,就知道他在试图收割权利——不是我在批判你的前上司,但他借壳上市增发股份圈钱的手法实在太明显,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在置换资产架空何双平。”
……不不,只有你一个没眼睛的人看出来了。
这种缓慢的权利架空,连何双平都没有发觉过。
“所以刘梃清和何双平,是竞争关系。我一个月前刚好给曹品放了一个假,看他闲着没事做,就让他调查了一下被警方忽略的可能性凶手,结果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死亡的人,未必是消失的人。
何双平的尸体还躺在停尸房,刘梃清,却在到处找何双平在哪里。
李维度看他掰完了饼干,习惯性就递上纸张。
陈利亚擦了擦手指:
“你还记得你偷听那天,那个天生口吃的分析员说了什么吗?”
结巴的分析员?
李维多想起来,何双平死的那天,警方那边的确有一个结结巴巴的分析员,曾说,他们“不仅取了死者的组织切片和何双平父亲的血液,还提取了何双平儿子的dNA,前者的RCP值在99.78,后者是99.81,都可以排除非父关系。”
而当时陈利亚问:“因为两人之间的RCP值在99.81,可以排除非父关系?”
……等等。
排除……非父关系?
“越是简单的文字游戏,越是容易被人所忽略。”
陈利亚手指捡起一罐可乐,用刀片切开:
“现代刑侦太迷恋基因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准确的基因鉴定,因为基因只能100%排除’排除非父关系’’,而非100%’确认亲权关系’。所以,’排除’非父关系,和’确认’父子关系,完全是两码事。”
李维多:“可是尸体和何双平父亲基因匹配不是吗?”
“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陈利亚坐在那里:
“何双平的父亲,故意给了朴浦泽错误的dNA?”
……错误的dNA?
为什么?
可陈利亚却没就着这个问题再谈下去了。对这个案子他总是这样,每次到关键地方,就淡淡转移话题道:
“哪怕不是如此,百分之九十八相符的基因,并不仅仅处于父子当中,如果父亲存在双生兄弟,那么他的儿子,与他哥哥同样能鉴定出父子关系。”
而上个世纪没有现在这么健全的户籍制度,兄弟这件事,太难确定了。
指纹这种东西,方法原始,某些时候,却比基因鉴定更可靠。
所以他当时才会说,一次基因鉴定是无用的。如果要真正检测出身份,还需要做一次母系线粒体dNA鉴定。父亲只提供了一个基因,母亲却提供了全身所有的细胞里的线粒体。父亲可以混淆,母亲却不能。
“这个概率也太低了吧?”
“案发现场的概率,没有高和低,只有100%和0%。”
“可朴浦泽说,案发现场他们一共采样到七种明显指纹,其中四种和何双平办公室重复出现的指纹匹配,还有三种来源不明。楼顶是公共场所,这也是正常情况,因为公安只备案了何双平的大拇指。”
李维多说:
“如果何双平那天晚上没到顶楼,现场为什么会有他的指纹?”
“我还能在现场采到你的指纹。弄到一个人的指纹,实在太容易了。”
陈利亚抬起头:
“难道你也是凶手吗,李可可?”
李维多没回复他的问题,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所以你的结论是,凶手炸.掉死者的双手、毁掉死者的美貌,是想误导警方,保证死者身份被混淆?”
陈利亚:“……”
何双平要是知道,“美貌”这个词有一天居然会用到他脸上,怕是要诈尸。
他并不喜欢用手拿东西吃,但她忘了给他拿餐具。陈利亚修长手指执着刀,慢慢地切开第二罐可乐:
“我从不在目前专业领域之外,下任何结论。”
他抚平袖扣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折痕:
“术业有专攻,李可可,我毕竟只是个考古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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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对她丈夫大发雷霆,叫她丈夫“从我家里滚出去”,是一个真实案例。我朋友前前领导,北大毕业,xx分行副行长以前好像
这段时间都是十二点后才到家,这两天干脆不回家了,顿时觉得时间宽裕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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