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回到广明殿，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动。
她想起刚刚李进忠临走前跟她说的话：
“陛下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上心，唯独贵妃娘娘不一样。您看这棵银杏树，陛下是想给娘娘种一束阳光呢！”
“还有那个金钗，是陛下亲自设计，本来就是要送给娘娘的……”
梨娘牵着睿睿站在紫阳宫外面，摇头说道：“的确挺不一样的，你看他把你这紫阳宫弄成这样……”
高大的百年银杏树笼罩了整个宫苑，原本花圃中的草木也全变成了桃树、艾草、茱萸……
宫殿里面的家具床寝也都换成了降香黄檀！
降香黄檀不仅是最名贵的木材，而且此木由于常年生长在向阳温暖的地带，因此也不适合阴鬼久留。
因此刚刚箱子搬进去的时候，梨娘和睿睿立即就出来了。
幽夜蹲在顾清寒脚边，喵了一声。
“就因为你说了一句怕鬼，所以重新修葺成这般……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他对你是真的好，还是只为了收买你的心，让你变成第二个璃妃？”
梨娘回想了一下，生前她见到沈暮尘的次数并不多，年少的沈暮尘给她的印象只有清冷、漠然。
不过他对顾雪是真的挺好的，她记得顾雪偷溜出去玩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拆穿，还会跟着她一起。
会不会……他喜欢的是顾雪？
梨娘目光微闪，也不敢肯定。
毕竟那时候顾雪和沈令都有了婚约，沈暮尘总不可能喜欢上自己兄长的未婚妻吧……
她迟疑问道：“小雪，你有没有想过沈暮尘是真的喜欢你？”
顾清寒嗤笑一声：“他喜欢我什么？看他也不是贪图美色的人。”
原主顾清寒除了长得美这个有点，几乎一无是处。
入宫三年，沈暮尘也没踏进过紫阳宫半步。
为了找沈雪嫣，不惜将她拿去犒赏三军。
这叫喜欢？
更别提她复生后，一上来就被他踩着脑袋、挖她血肉，就为了逼问沈雪嫣在哪里。
如此的对待，是个人都知道他对她只有厌恶，何来的喜欢！
梨娘摇头，说道：“我说的是……算了。”
有点太离谱了。
顾清寒道：“若你说他喜欢沈雪嫣，可能我还会信一点……”
她突然顿住。
她觉得沈暮尘也并不喜欢沈雪嫣，但沈雪嫣为什么会这么特殊？
沈雪嫣一次次犯错，沈暮尘还对她一次次退让，这又是为什么？
顾清寒微微眯眼：“看来，要想知道真相，还是得从沈雪嫣这边下手啊……”
梨娘点头：“不过我蹲了那么久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秘密。”
顾清寒道：“有些人为了隐藏秘密，会连自己都骗。我找时机去刺激沈雪嫣，探一探……”
梨娘嗯了一声。
小红和福万全站在紫阳宫门口，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的顾清寒。
“小红姐姐，你说娘娘一个人坐在那边干什么呀？”
“是不是和陛下吵架了，娘娘伤心了？”
“不过娘娘怎么好像在说话，自言自语？”
福万全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小红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就你多嘴！”
福万全讪笑一声，又说道：“丑时都已经过半了，要不我们去劝劝娘娘吧……”
小红点头，两人走向顾清寒，顾清寒抬头看了一眼。
小红道：“娘娘，已经很晚了，先回去歇息吧……”
顾清寒点头：“好。”
她抱起幽夜，将一枚养鬼符挂在它脖子上。
梨娘和睿睿这才附着在幽夜身上，依靠着幽夜的庇护才能勉强进了紫阳宫。
顾清寒跨进宫门，抬头看着眼前的银杏树。
如今初春，金叶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萌发，透出一片金黄的颜色，让原本略显阴郁的紫阳宫仿佛洒上了一层阳光。
他要给她种一束阳光？
顾清寒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她一个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鬼，最是见不得人，又何须阳光！
睿睿道：“小婶婶，你为什么不跟小叔叔住在一起了呀！”
自从这小鬼头知道了沈暮尘是他亲叔叔，又长得和他爹爹这么像，他已经舍不得沈暮尘了。
梨娘摸了摸他的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睿睿不满的嘟哝了一声：“小婶婶喜欢小叔叔，小叔叔也喜欢小婶婶，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就跟当初娘和爹爹一样……”
梨娘和顾清寒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顾清寒只觉得这个比喻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睿睿又道：“小婶婶，我们去小叔叔哪里住好不好嘛？”
顾清寒回神，淡声说道：“我与他是不可能住一起的。”
睿睿失望至极，趴在符箓里面不吭声了。
梨娘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睿睿？”
顾清寒看了睿睿一眼，这小鬼完全是个意外，加上又是沈令的儿子，原本她不该理会他才是……
她淡淡道：“先养着吧。”
他的立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至今都没办法感受到指引。
她现在很忙，暂时没时间替他寻立碑。
半夜鸡鸣，已经到了凌晨。
顾清寒困极，稍作洗漱就躺下了。
然而躺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想起沈暮尘的态度，怎么想都觉得他异常！
这件事是她掩盖得最隐蔽的秘密，甚至她连自己都骗，所言所行体现出来的都是给沈暮尘压制毒素、救他的命。
按理来说沈暮尘知道后应该勃然大怒才对，为什么却是那样的反应？
他不应该杀了她，至少都该让她付出一定代价吗？
怎么就这么平静，甚至露出失望的神情！
沈暮尘最后的神情在她脑海里都挥之不去，那句话也响彻在她耳边：
“顾清寒……你当真就没考虑过朕的感受吗？”
她烦躁的坐了起来。
“我竟被他迷了心智！实在是罪不可恕！”
顾清寒有些恼火，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手刃沈暮尘，如今居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还是太弱了！
她与他的对决才刚开始，怎么能输？
“都说帝王擅长攻心，看来的确如此……”顾清寒眼神渐渐变冷：“连我都差点中招了！”
不过，何不来个将计就计呢？
他玩弄感情，她就不能玩弄回去么？
在这一个深夜，顾清寒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