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花灯,将韦小姐的神色映得有些羞赧。
她低低颔首,正要带着两位丫鬟离开,却觉袖口被人轻轻牵住。
看着拉住自己的张昔,她觉得这人好生无礼。
张昔不等她开口,又收手向她一揖“小姐就算要走,也要等我帮你拿回谜面才好。”
“可我……我并不想要。”韦小姐有些迟疑。
张昔却并不听韦小姐反驳
抢谜面这件事,本是他设计了许久,用来接近韦小姐的小手段。
事情虽不像他想象那般顺利,但他不能轻易放弃这机会。
他来到四郎面前,眼神挑衅“我想替这位小姐拿回谜面,兄台可敢跟我比试一下?”
“比试?”四郎神态略有不解。
他随手召出一柄寒光粼粼的法剑,怼到张昔面前,笑道“公子若要与我斗法,在下便承让了。”
张昔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这清瘦男子竟然是一名能隔空召物的大修士。
他面色惶惶,颤颤退了两步,才鼓起勇气道
“今日是上元节,怎能随意动刀兵?要比试,自然也是文比。”
“才疏学浅,不知什么叫文比?”
张昔见四郎懵懂,心中便有些得意
这些玄修大多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莽夫,文比正好可以衬托他的文采。
他对四郎道“我徽国文华璀璨,文比,最简单的就是斗诗。兄台可敢与我一试?”
“这……”四郎似乎并没有把握。
张昔顺势欺道“若是不敢,便请将谜面还与这位小姐。”
此时,张昔和四郎身后都聚了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起哄,说是男人就应接受挑战。
在人群的怂恿下,四郎终于勉强开口“公子想怎么比?”
张昔默思片刻,道“如今正是一年之初,不若以春景题诗,兄台可先请。”
其实,为了追求韦小姐,张昔早就做好几首诗歌,只待这刻公布天下。
如今有这年轻修士衬托,更能显得出他才华俊逸。
他暗喜看热闹的人不少,明日他又要因此事名满尧京了。
韦小姐的芳心,非他莫属!
此时,四郎已低首沉思,他不算特别擅长诗词,此时便显得吃力了些。
围上来的观众纷纷低语
张昔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子,这位无名修士真是不自量力。
虽说输给张昔也不算丢脸,但白白给人家做了陪衬,也是够笨的……
在窸窸窣窣的低语中,四郎到旁边借了纸笔,流畅地写下一阙小诗。
围观上来的百姓中,有人大声念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人群中有人称赞
“这诗读起来浅显,却又十分形象。有才!”
“这修士能文能武啊……”
众人交口赞颂时,张昔却呆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这首咏桃花是他想了许久的压轴之作。
为了能打动韦小姐,今日之前,他从未将这诗示人。
这人怎能一字不变的吟咏出来?
最恼火的是这人把他的诗抢占了,他又写什么?
张昔原地挠头,只好找了一首平日里算不得绝佳的作品,稍加修饰写了出来。
众人看了,也赞不绝口,觉得两首诗各有千秋,可平分高下。
只是这二人业有专攻,才子张昔的诗若只能与一个无名修士平分秋色,便是落了下乘。
见众人眼中有轻慢之色,张昔有些急躁,又选了两种景致比试。
不出意外,他原本反复打磨的好诗都被四郎捷足先登。
比到最后,四郎仍然神色清冷从容,张昔却已脸色惨白
“你……你定然是用什么妖术,偷了我的诗词!”
四郎有些讶异“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张昔指着四郎鼻子斥道“你写的这些诗,明明,明明都是我早做好的。”
嗯?
四郎微微挑眉“张公子既然如此说,是否有人能证明?”
“我本想今日献给韦小姐,自然不曾给其他人看过。”
“那就是无人可以证明了?口说无凭,这道理你不知吗?”
张昔被问得哑口无言,围观众人也低声议论
这张昔赛诗不成,竟然还想诬陷别人偷诗,实在是没品。
人群正要散去,韦小姐的丫鬟却大声质问
“你这登徒子,怎会知道我家小姐姓氏身份?
我先前就看你一路与我们走得如此近,原来心中早有些图谋了!”
丫鬟才说完,便有人大声起哄
“啊,这人原来还尾随大家闺秀……”
“品行真是不堪。”
“诗才一般,人才太次。”
韦小姐无意成为众人言论中心,羞赧无比。
她恨恨望了眼张昔,蹙了眉,便要与丫鬟们离开。
张昔眼见等待了许久的机会烟消云散,急得大声喊道
“韦小姐莫要误会,可愿听我解释一下。”
韦小姐听了他的话,也即刻停了步。
他以为还有转机,正要冲上去解释,却听得韦小姐对身边丫鬟道
“以后若在三丈之内见到这登徒子,必叫家丁给我打到他再不敢靠近!”
“是!”
人群哄笑不停。
收拾完张昔,四郎独自步行返回太液池畔。
夜风吹过沿路的高树,卷起阵阵寒意。
四郎轻咳一下,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立刻警觉起来,屏了呼吸,洞开耳识。
只是普通人?
他转身,望向黑暗尽头“何人尾随?”
很快,暗处亮起一盏风灯。
灯罩上书有工工整整的“韦”字,织锦小轿在风灯照耀下暗放光辉。
轿旁跑来一个娇小丫鬟,向四郎深深一揖,道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请您停步一叙。”
“素昧平生,有何可叙?请你家小姐尽快离去吧。”四郎语气平淡。
那小丫鬟急急抢白
“公子不要误会,我家小姐也是守礼的大家闺秀。
只是仰慕公子才华,闲叙一两句而已。
绝对不会有任何逾礼之举。”
听小丫鬟如此一说,四郎便明白了韦小姐之意。
他思量了一下,对那丫鬟道
“我是有妻室之人,若在僻人之处与小姐闲谈,本就于礼不合。”
那丫鬟见他拒绝得明明白白,也不便再说下去。
她正要转身,四郎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倒是有两句话,请帮我带给小姐。”
“公子但说无妨。”
四郎正色道
“虽说徽国已是泱泱大国,对女子多些尊重与保护。
但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本就比男子更加严苛一些。
小姐不慕富贵,独爱才学,确实品性高洁。
但无论富贵与才学,都只是外在华彩。
若择夫婿,还当考究品性,才能避免所托非人。”
说完,他又恭敬地一揖。
望着那小丫鬟离去的背影,四郎的眼神沉了一些。
他自知,对一个陌生女子论及择婿之事,实在有些唐突。
只愿这番唐突之言能让韦小姐有所顿悟,不负一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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