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天赋高,那首诗是……”话音就此戛然,陈绵绵瞳孔兀地紧缩,掌心沁出一层冷汗,虚声道:“睿王殿下,您的意思是,我还有别的症结?”
除了中毒伤了脑袋,变胖变丑,寿命只剩半年,还有别的症状?她这也太惨了点吧!
楚聿修敛眸,不疾不徐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呢。”
下毒?
陈绵绵面色微变,心脏“砰砰”直跳,声音也添了几分颤栗:“睿……睿王,您的意思是,我不是吃错东西中毒,而是被人下毒?”
“您如何确定我是被人下毒的?当时我可才六岁呀,谁会去害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呢!”
声落,换来一片寂静。
陈绵绵微喘着气,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处,才发现指尖一片冰凉。
楚聿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绪生出几分起伏。
今日得知她中毒多年,他一度以为,她的早慧、机敏、变化多端乃是源于生活的摧残,所以她才会在家人乃至村民面前表现得怯懦愚钝,可如今看来,她根本不知家中有人要害她。
那么,她这般聪慧狡黠的性子,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楚聿修眉心微蹙,视线在那张又黑又圆的小脸上定格良久,直到从那双眼中溢出几分慌张,他这才开口道:“小孩儿,你中的并不是厉害的毒,照理来说,便是当初没医好,也不会造成这般大的损害,坏就坏在,你不仅在六岁那年中过一次剧毒,此后更是经年累月不断摄入,才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经年累月不断摄入……
陈绵绵瞳孔兀地紧缩,面色惨白如纸。
这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啊!
看出了女子心中所想,楚聿修沉声补充道:“此毒药名为‘鸠吻’,又名‘深闺恨’,控制好用量,可影响一个人的容貌,且无色无味难以觉察。常见于内宅与后宫,寻常人家难以买到。”
换而言之,对方的目标不在她的性命,而在她的容貌身段上。
“容貌?”陈绵绵蹙眉,小脸皱成十23书网p;ldquo;我就一二十八线乡村默默无闻的小农女,六岁的时候除了会做点简单家务就只会吃,那个想害我的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楚聿修不接话,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那张黑乎乎的小脸。
“你方才说,那东西寻常人家难以买到,可能经年累月给我下毒的,除了我最亲近的家人,貌似也没别的人能做到。”陈绵绵咂摸着下巴,“蹭”地站起,焦虑地在桌前来回踱步:“好端端的给我下毒做什么?我当时才六岁,便是生得再好看,也不至于招来这般嫉妒。”
“再说了,我从来只在村子里晃悠,就算真有人妒忌我,也没那个闲钱这样折腾,让他们掏出这么多银子,这不是在折磨我,是在折磨他们。”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要害她?
咽下口中热茶,楚聿修缓缓站起,温和道:“时候不早了,我让文竹送你回去吧。”
“不用!”陈绵绵下意识拒绝,忽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当即扯了扯唇角,肩膀垮了下来,无力道:“多谢睿王好意,我……我头一次来城里,想要在城中好好逛逛,毕竟错过这回,也不知何时还能有机会。”
“我倒觉得,你不当急于一时,尧城你迟早会看腻的。”楚聿修用手中折扇点了点那小胖丫头的脑袋,温和道:“莫焦躁,村中最厉害的人不过里长,镇上最富贵的不过宋家,城中最横行不过锦绣陈家,若你能比锦绣陈家要强,那么这尧城五镇二十23书网p;rdquo;
“既奈何不了你,那,谁在背后害你还重要吗?到那时,寝食难安的应当是他们!”
闻言,陈绵绵微微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那双眼依旧是那么深不可测,盈着浅浅笑意,眸中的光一点一点将她内心的慌乱不安驱散。
“睿王殿下!”陈绵绵轻呼,呐呐道:“您同我开玩笑呢?”
他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真的认为,她能在短期内超过尧城首富锦绣陈家。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楚聿修将手中折扇挪开,慢条斯理道:“你对你手里的东西很有信心,不是吗?”
“比起焦躁不安,你更应该放开手脚扩大自己的营生和人脉,毕竟,焦躁不安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可……”陈绵绵朱唇一张一合,只觉心中一阵山呼海啸。
他对她的认同,对她的高看,远比她知晓自己只剩半年寿命还要让她震惊。
他怎么就断定她卖的香皂好用,怎么就断定她能做到呢?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呀!
不过,他这么相信她……
陈绵绵抿了抿唇,试探道:“睿王殿下这般相信我,可愿意,同我一道做这个买卖?”
闻言,楚聿修舒展眉梢,低低笑了起来。
见男子这副模样,陈绵绵眼中期待散去,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您是哄我开心的。”
“本王从来不哄人!”楚聿修正色,严肃道:“只是,你的营生和本王挂钩对你没好处。”
“嗯?”陈绵绵微微拧起眉头,下意识看向男子的眼睛。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有一瞬间对上,不过眨眼便被错开。
“文竹,送小丫头回去。”楚聿修沉声吩咐罢,负手行出凉亭。
“睿……”陈绵绵下意识追上前一步,随后停下脚步,目送男子远去。
文竹悄无声息出现在凉亭中,颇为恭敬道:“陈姑娘,请!”
闻声,陈绵绵缓缓收回目光,跟随男子的步伐离去。
清风迎面拂来,带来湿润的气息,沁人心脾。
一路上,二人沉默无言。
到了马厩,文竹准备马车,陈绵绵则站在一旁等候。
须臾,马车备好,车辙滚动声响起,陈绵绵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马儿,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文竹,你方才就在外头,你可知道睿王所言究竟何意?”
“陈姑娘莫要多想,我家爷只是同姑娘说的实情罢。”文竹牵着马儿行到女子身前,伸手将人扶上马车,动作间轻着声音道:“我家爷并不受宠,且这些年办了几个大案,树敌众多,他若是掺和了你的营生,叫他的死对头知道了,您的营生还没开张就得黄了。”
“原来是这样。”陈绵绵轻声应着,掀开帘子行入车厢内。
文竹紧跟着跳上马车,高高扬起马鞭:“驾!”
车辙滚动,自后门行出别苑。
过巷风吹起绉纱,露出喧闹街市,将吆喝声传入车厢中。
尧城一如今日入城所见那般繁华,可陈绵绵却无暇欣赏。
她背靠着车厢,双眸紧闭,将外界的喧闹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