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好没心肝,怎可见死不救?不过是搭车入城罢了,又没有占你多大点地方,没让你少块肉少滴血,你犯得着这般赶尽杀绝吗?我告诉你,做人留一线,以后好想见……”
还不待钟弗说完,只听得那人施施然的打断了他的话,“那就不必再见!”
钟弗气得七窍生烟,愣是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男人生来就是自己的克星,是来跟他作对的!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被找茬?
想了想,钟弗不禁冷哼,“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咱们来日方长!”
“想知道?求我!”他轻嗤,“还不下车?”
“就不下去!”钟弗死死的抱住了牛车的车拦,“除非你们放弃这牛车,否则就得带着我进城。告诉你们,我这人有个臭毛病,别人越是想让做什么,我越不会做!把我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男人瞧了他半晌,悠然的吐出几个字,“我叫文于野,记住这个名字!”他斜睨钟弗一眼,“泼皮无赖见得多了,你这小孩子的伎俩倒是幼稚得很!”
“文于野!”钟弗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
“最好也记住,你今日所有都是我给你的。”文于野冷飕飕的盯着他,“来日是要还的!”
钟弗皮笑肉不笑,“你放心,若是小爷得了好处,来日一定加倍偿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文于野道。
钟弗点点头,“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今日只要你能帮我,我必定会言出必践。以后你若有所求,小爷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路子,给他!”文于野开口。
路子小心的从草垛里抽出一个包袱,看得出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只见路子将手中的包袱塞进了钟弗的怀里,“诺,昨儿夜里咱们公子就托人给你拾掇好了,赶紧换上吧!”
钟弗愣了半晌,“昨儿夜里?”
“公子知道你一定会跟着咱们,但您这身打扮怕是……后头有人追着,若不好生的装扮,怕是还没进城就已经被人拿下!咱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安安稳稳的入城办事,所以您想跟着咱们,最好照着咱家公子的吩咐去做!”路子笑着说。
“你早就料到了?”钟弗忽然有种被人下套的错觉。
“都跟你一样横冲直撞的,那不得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文于野哼哼一声,“让你换上你就换上,再废话就给我下车!”
钟弗轻嗤,“你小子给我记住,改日小爷发达了,这笔账也是要算的!”
“等你发达了,我给你三跪九叩,够不够?”文于野一脸的不屑,“快些!”
钟弗不紧不慢的打开包袱,下一刻,钟弗骇然惊叫,“文于野你个疯子,你竟然让我穿红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告诉你,你敢如此羞辱小爷,小爷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着,他一下子跳到了牛车前头,揪起了文于野的衣襟作势要打。
“若是戏弄就不必置办这些,理该让你随我一道入城,于城门口将你拦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何必费心思让你蒙混过关?”文于野不紧不慢的说着,“要不要换上在你,能不能进城也在你!你若不愿就请便,无谓连累我们!”
路子有些紧张,否则就伤着公子了,“咱们公子是为了你好,你莫要动手动脚的。若是伤了公子,我就同你拼命!”
“我数三下,你自己看着办!”文于野整张脸都黑沉下来,显然是发了脾气。
钟弗咬咬牙,若是他不乔装的确很难入城,即便入了城也会是瓮中之鳖。而今父王身边的副将正满天下的找他,他若是不进京城就会被带回凤凰城被关起来!下一次再想跑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牛车在林子里停了下来,钟弗扭捏的去了树后,良久不见出来。
路子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想来是等得太久了有些不耐烦,是以紧忙行了礼,“公子,我去看看!”
文于野没吭声,路子急急忙忙的去找,“公子,您是不是……”
钟弗局促的从树后走出来,少年人生得眉眼清秀,这会穿上女儿装更是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约莫是不好意思,钟弗的脸更是红得厉害,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叫人看着只觉得这羞赧的姑娘家很是好看。颇有几分女子的羞涩,满腹的少女情怀。
“上车!”文于野不多话。
钟弗已经将发冠摘下,这会头发都垂在身后,看着就是实打实的女儿家!只要他不说话,就不会露馅。钟弗心想,要是让父王知道,估计要扒了他的皮!他可是功勋之后,是誉王府世子,竟要穿上这女儿装招摇过市?钟弗生生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免不了要臭骂赵靖一顿。
赵靖啊赵靖,你最好让老天爷开开眼,保佑我这一次不会被抓住,要不然我出了糗,你就等着我找你算账吧!小爷非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看上两眼,钟弗一直半低着头,瞧着是未出阁的姑娘怕生,所以也没有惹人注意。文于野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京城本就繁华,客商也多,来来往往的也就不足为奇。
进了城,文于野带着钟弗去了客栈挑了一间上房,给了点银子让农户离开。
钟弗跟着文于野进门,路子刚关上房门,钟弗便忍不住了,“我这身行头什么时候能换下?我总不能一直都穿着这身吧?”
“什么时候你觉得安全了,你就可以自主换下!”文于野瞧了路子一眼,路子打开随身的包袱,将一套崭新的衣裳取出放在桌案上。文于野不冷不热道,“衣服就在那,你随时都可以走!”
路子笑道,“这衣裳还是新做的,您和咱家公子的身段差不多,昨儿公子看着您穿他的衣服很是合身,便想着把这套给您留着!”
“这么好?”钟弗挑眉,“良心发现?”
“你穿身上那套,也挺好!”文于野喝着水,眉目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虐之色。
“你!”钟弗磨牙,“你给我等着!”如今他可不敢出去,得等风声过去才行,“对了,你们来京城是干什么的?”
路子没敢吭声,“我去打水!”
屋内,只剩下文于野和钟弗。
钟弗坐定,“你们既不是赶考的书生,看着也不像是生意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你先回答!”文于野看着他,“看你的模样,也不像个纯粹的无赖。从城中逃出去又想进来,可见这京城里有你想见的人、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办的事儿。而你还不敢独自回城,非要找个掩护,想必是有人在找你,是敌是友就只有你自己说得清楚。”
钟弗哑口无言,这人莫不是算命先生吧?怎么掐算得都这么准,就跟他自己亲眼看见似的!
“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手掌心,掌心纹路清晰,股掌之间连半点茧子都没有,想必平素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非富即贵!”文于野继续说,“说话粗鲁而没有教养,显然是惯得厉害!放肆之中带着些许官腔,莫不是个官宦之子?”
钟弗咽了一口口水,“阁下是神算吗?”
文于野上下打量他一眼,“年纪轻轻的,平素没少骑马,若是官宦人家,应该是崇武之人!”
“你……”钟弗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钟弗心想,难道自己在何处漏了陷?可是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没说什么暴露身份的话,而且文于野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什么,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武将之子?想了想,钟弗觉得文于野肯定是在诈自己!对!一定是兵不厌诈!
文于野肯定是在套他的话,所以钟弗打定主意,端正姿态,绝不会再轻易的表露自己的情绪波动,免得到时候不打自招。
“惯来骑马的人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两股间……不自觉露出的宽度距离和走路的姿态!”文于野不紧不慢的说。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路子刚提着热水回来,当即愣在那里,眼珠子都差点滚落在地。路子慌忙挡在了文于野的跟前,“你怎么可以动手?”
只听得钟弗格外激动的指着文于野的鼻子臭骂,“你个臭流氓,竟然看人的两股……你趁人之危!”
文于野手中的杯盏旋即掼碎在地,“滚出去!”
钟弗哼哧哼哧得厉害,“就你这样的伪君子,小爷还不稀罕跟你待在一块!”他转身就往外走,然则走到门口钟弗便顿住了脚步,现在东方未明和柯伯召满京城的找他,这会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者,凭什么文于野让他滚,他就得滚?偏不!
想了想,钟弗一屁股坐回去,“我不走!我要盯着你,免得你这斯文败类出去祸害别人!小爷得为民除害,决不能让你有机会干坏事!”
路子一怔,这都哪跟哪?当即解释,“咱们来京城不是干坏事的,是来给二公子收尸的!”
“路子!”文于野一声喊,路子没敢再吭声。
钟弗愣了愣,“收尸?二公子?是你兄弟?”他望着文于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最初被东方未明和柯伯召发现并追捕,似乎就是望月居的命案之后,一个赶考的书生死在了望月居。钟弗曾悄悄的打听过,那个书生似乎叫什么……文于风?
“你叫文于野?”钟弗猛地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