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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兜兜热心解说:“是夏夏咬了陶老师哦, 因为陶老师坏坏,欺负哥哥。”

    手背印出一排细小的牙印,陶欣然瞳孔骤缩, 尖叫一声,扔了白星泽夺门而出。

    跑得快, 生怕白初夏追上她, 还好白兜兜抱得紧, 不然早就被甩出去。

    陶欣然钻进一辆敞篷跑车, 踩下油门驶出小区老远, 才注意到坐在副驾驶的白兜兜。

    小丫头片子一点不怕,甚至将手伸出窗外捕风玩。

    陶欣然嘴角疯狂抽搐, “你……你跟着我干嘛?”

    “老师是大坏蛋啊, 兜兜把你抓给三爷爷,三爷爷打你屁屁!”白兜兜认真地想了想,又说, “老师还要给夏夏道歉,说很多个很多个对不起。”

    “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陆柠给陶欣然在太阳花幼儿园安排的工作,三年多的教学生涯,什么样的熊孩子没领教过, 但像白兜兜这样难缠的还是头次碰到。

    “哎呀!”白兜兜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脑门, 然后死盯着陶欣然发黑的印堂说:“糟糕了,老师没机会给夏夏道歉了!”

    “你要再胡说八道,我真给你扔出去!”陶欣然莫名出了一手的冷汗,生硬地握着方向盘。

    白兜兜不受威胁,侧过小身子朝她甜甜一笑,“老师马上就要死了哦。”

    明明是小天使的模样,却像小恶魔一样诅咒她。

    “老师开车撞死了夏夏, 天道好轮回,今天终于轮到老师了。”

    白兜兜念得陶欣然头疼,心里更是烦躁,闭上眼睛想要缓冲一下情绪,没想一睁眼就看到一辆大货车从正前方朝她们冲过来。

    陶欣然慌乱之下转动方向盘,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无比刺耳,但她还是清楚地听到白兜兜咯咯咯的笑声。

    魔音绕耳,挥之不去。

    车子撞向路边的防护栏,陶欣然的头磕在方向盘上,浓稠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但有安全气囊护在身前,她似乎伤得并不是很重。

    唇角轻轻地扯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向副驾驶,已是空空如也,白兜兜没系安全带被甩了出去。

    好一个天道好轮回。

    正当陶欣然得意万分时,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更准备来说是万事万物都静止了。

    人行道的行人,马路上的车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还有被甩飞出去又停在了半空的白兜兜。

    时间静止???!!!

    白兜兜懵怔地眨巴着大眼睛,她在死神领域长大,知道一些厉害的招数,但像时间静止这么厉害的,她听校长提过一两次,说是这世上只有那位大人会。

    所以是哪位大人呢?

    白兜兜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十月的日光很明媚也很温柔,陆廷祈就这样披着一身柔和的白光,缓缓地出现在白兜兜的视野里。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手里轻拨着玉石佛珠,也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拂过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双凌厉无比的眼眸,其中一只瞳孔泛着红光。

    走近白兜兜,眸底的冷意退了三分。

    白兜兜抿唇一笑,张开小胖手,小奶音输出:“三爷爷,抱~”

    眸底的冷意又退了三分,陆廷祈将小孩儿抱入怀中,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吧?”

    “兜兜没事。”白兜兜喜欢陆廷祈身上的味道,贪婪地往他怀里钻了又钻,就像一只拱大白菜的小奶猪。

    陶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三爷是很有钱很有势,但到底跟她一样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能让时间静止呢?

    而且上一秒还离她几米远,下一秒就已经站在跑车前面。

    “三爷,三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陆廷祈冷然扫过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话更是不带温度,“白慕北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夏夏出事那天,他就走了。”陶欣然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三爷饶我这次,我一定帮您找到白慕北。”

    “不麻烦了,”陆廷祈应了一声,“人各有命,你的命也在今天。”

    “三爷,不要!我,我自首,是我撞死了夏夏……”世上哪儿有不怕死的人呢?既然这么惜命,为什么又要糟践旁人的命?

    陆廷祈转身离去,玉石佛珠垂着的褐色流苏轻漾。

    时间走动。

    大货车轮子一歪,车身往侧面倒去,将陶欣然连人带车压在了下面。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白兜兜回头去看,陆廷祈将她小脑袋摁在怀里,“晚上会做噩梦的。”

    ——

    陆廷祈抱白兜兜回公寓,出了电梯,白兜兜左右看了两眼,小手指纳闷地抵着小下巴,小声咕哝:“三爷爷,这里不是漂亮阿姨的家吗?我们不是去救哥哥他们吗?”

    正说着,对面的防盗门打开了,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玄关处,“三爷来了。”

    “管家爷爷?”白兜兜眨着大眼睛,“怎么在这呀?”

    “不是要救星泽吗?”陆廷祈将人放到地上,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快去吧。”

    白兜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坏蛋把他们绑到了漂亮阿姨的对门,昂起小脸着急地问:“管家爷爷,哥哥没事吧?还有漂亮阿姨?”

    管家微侧了侧身子,慈祥可亲,“兜兜小姐进去看看吧。”

    “嗯。”白兜兜太担心白星泽和陆柠了,小短腿倒腾得特别快,一溜烟跑了进去。

    莲姨听到动静转过身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小少爷刚睡下。”

    白兜兜没看到白初夏,小小声问:“夏夏也睡了吗?”

    莲姨:“……”

    家里小孩儿总吓唬人怎么办?

    一次两次的没当一回事儿,多几次就有点遭不住了,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某处看着自己。

    莲姨不理人,白兜兜也不生气,自己跑去找哥哥他们。

    沙发上,白星泽跟白初夏相依相偎睡在一块的样子,就像在妈妈的肚子里,温馨极了,但也很可怜。

    满脸泪痕,睡着了还在抽泣。

    而陆柠一个人坐在墙角里,脸上不见任何神色,像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听不见其他看不见其他,眼睛就盯着自己的两只手。

    她两只手都握紧了拳头,好似攥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白兜兜蹲过去盯着陆柠的手看了又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漂亮阿姨手上的钻戒好漂亮啊,一闪一闪的,就像天上的小星星。

    她忍不住地想去摸一摸,没成想手刚刚伸到一半,陆柠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把她吓一大跳,一屁股坐地上,眼睛睁得浑圆,整个人都懵了。

    莲姨立马将人抱了起来,轻抚着她的后背哄道:“没关系没关系,兜兜小姐不哭。”

    白兜兜乖乖地趴在莲姨的肩上,“姨姨,漂亮阿姨她怎么了?”

    莲姨还来不及说什么,看到大步走进来的陆廷祈,赶忙往旁边挪了挪,态度小心翼翼:“三爷。”

    陆廷祈睨了眼坐地上的陆柠,眉心拧出一轮褶皱,冷声问:“有白慕北的消息了?”

    陆柠听到陆廷祈的声音,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红得都快渗出血来,“三叔……”

    “说话。”陆廷祈倒也不是不耐烦,就是看不惯陆柠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无所作为的性子,太软弱了。

    陆柠明显很怕陆廷祈,对方稍稍提了提声,她原本就白的脸更白了。

    白兜兜见状,着急地从莲姨身上滑下去,扒拉两下陆廷祈的裤腿,“三爷爷不要凶漂亮阿姨。”

    这边叮嘱完又跑去哄陆柠,小胖手摸摸她的头,“漂亮阿姨不哭,三爷爷没有凶您。”

    陆柠一瞬不瞬地盯她两秒,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小安,慕北他,他不要我了。”

    又是小安?

    小安到底是谁?

    白兜兜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

    “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他,但他走了,只留下这个给我,”陆柠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展开,掌心攥着的原来是一只男士婚戒,上面血迹斑斑,最后她又重复了一遍,“小安,慕北他不要我了。”

    白兜兜实在听不懂,只能求助陆廷祈,“三爷爷……”

    陆廷祈吩咐莲姨:“先扶四小姐回去休息。”

    后来白兜兜听管家爷爷说,四小姐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白少爷有好多事情瞒她。

    陶欣然这些年不只是受陆柠的照顾,白慕北暗地里也资助了她不少,甚至还发生了不可描述的羞羞事。

    “什么不可描述的羞羞事?”白兜兜颠颠儿地跟在管家屁股后面转。

    “就是……”管家斟酌了用词解释道,“白少爷给陶老师买了房子,他们在一张床上睡觉觉。”

    白兜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兜兜跟三爷爷也一块睡觉觉。”

    “他们是动词,你跟三爷是名词,不一样。”

    什么动词?什么名词?完全超出了白兜兜的理解范围,转而问:“那哥哥的爸爸一定很喜欢陶老师吧?就像三爷爷喜欢兜兜一样,给兜兜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哥哥的爸爸给陶老师买这么大的房子,只是陶老师那么坏,他为什么喜欢她呢?漂亮阿姨不好吗?”

    管家去物业问过了,白慕北半年前打着方便俩孩子上学的幌子,一次性在这买了两套公寓,一套给老婆孩子住,一套给陶欣然住,就这样明目张胆在对门养起了小三儿,也是人才,渣中极品。

    陆柠跟白慕北结婚五年,感情说不上有多么好,但平日相处也算相敬如宾,至少在外白慕北对陆柠十分温柔体贴,令城多少豪门贵妇羡慕不已。

    陆柠也曾万分庆幸老天爷待她不薄,虽然十年前痛失挚友白安安,但好在有白慕北陪在身边,小心地呵护着她,让她一度以为白慕北就是白安安口中说的那个天使。

    “唔……慕北不要!你不要走……”陆柠说着梦话翻了个身,梦到白慕北开车从女儿身上碾过去,她抱起满身是血的女儿追在车子后面,一边哭一边喊。

    但不管她怎么喊,白慕北都像没听到一样,带着陶欣然远走高飞了。

    跑车的轰鸣声最后变成了电锯切割东西的声音,就像一条又长又细的铁丝缠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地勒进她的肉里,陆柠快不能呼吸。

    “不要!”陆柠满头大汗地醒来,不停地喘着粗气,吓得不轻。

    “妈妈?”白星泽趴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妈妈做噩梦了吗?”

    陆柠转过头看着白星泽,整个人恍惚不定。

    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小安,一个长得像慕北,没一个随她,家里的兄弟姐妹常拿这事打趣她,陆柠每次都是笑笑不说话。

    她真的一点不在意,反而觉得何其幸运,毕竟小安跟慕北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怎么都走了?你们都不要我了吗?”陆柠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白慕北养小三都养到对门了,还联手小三害死了她的女儿,陆柠不恨他吗?

    当然恨……

    但心里仍存有一丝丝的希望,或许白慕北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星泽笨拙地给她抹着眼泪,“星泽要妈妈,星泽哪儿都不去。”

    莲姨告诉白星泽妈妈很累要休息,他就乖乖地趴在床边不出一点声,晚饭都没去吃,寸步不离地守着陆柠。

    “妈妈饿不饿呀?星泽去找莲姨给妈妈煮粥好不好?”懂事得让人心疼。

    陆柠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白星泽,“星泽,妈妈对不起你。”

    “没关系,星泽知道妈妈难过。”白星泽轻轻地拍着陆柠,小脸往她脖颈间埋了埋,好烫,白星泽着急起抬起头,“妈妈生病了吗?”

    陆柠从他那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她微抿了抿唇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妈妈没事。”

    “妈妈有事,妈妈生病了,星泽告诉三爷爷去。”白星泽慌张地爬下床,急冲冲地拉开房门,没成想白兜兜跟白初夏蹲在门外偷听。

    白兜兜跟白初夏也没料到白星泽会突然开门,一时失了重心,就像两个肉团子滚进卧室。

    俩孩子相处久了,动作出奇得一致,呆呆地坐地上,左右看了两眼,才反应慢半拍地捂住磕红的额头,“唔……痛痛~”

    白星泽无奈地折回去,蹲在白兜兜跟白初夏的面前,又摇头又叹气,小大人似的教育两个妹妹:“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呢?你们两个一点都不乖哦。”

    白兜兜委屈地埋下小脑袋,戳戳手指头:“哥哥,兜兜知道错了。”

    白初夏立马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哥哥,夏夏知道错了。”

    “嗯——”白星泽站起身,跟个小老头似的小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两步,终于想起曾祖父常说的那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白兜兜和白初夏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陆柠看不到白初夏,只见白兜兜大眼睛忽闪着满满的求知欲地问白星泽,而白星泽似乎也不太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毕竟是哥哥,得有哥哥样。

    真是有趣了。

    陆柠被小家伙们逗笑,笑意逐渐染上眉梢,终将眉眼间的阴郁掩了下去。

    白星泽的脸蛋羞得红红的,挠着小脑袋瓜,“妈妈不许笑星泽。”扭捏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好,妈妈不笑星泽,”陆柠嘴角带笑,眼眸温柔,“星泽去找莲姨拿点退烧药,妈妈有话跟兜兜说。”

    白星泽前两天发过烧,最知道有多难受,他不想妈妈也难受,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一听陆柠要吃退烧药,白兜兜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刚从门外滚进来时候,弄掉了一只小拖鞋,现在也顾不得去捡,便一蹦一跳地到了床边,着急忙慌地差点摔一跤,还好陆柠眼疾手快扶住她。

    “漂亮阿姨生病了吗?”

    “阿姨没事,”陆柠摸摸她的头,又往她身后看了眼,“兜兜告诉阿姨,夏夏在你边上吗?”

    白兜兜重重地点头,“夏夏很担心漂亮阿姨的。”

    陆柠坐起身靠在床头,望着白兜兜旁边的空气,温柔地安慰道:“夏夏不担心,妈妈只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嗯嗯,妈妈一定要快快好,不然哥哥会很难过。”白兜兜将白初夏说的话转给陆柠。

    陆柠眼眶红了一圈,但脸上仍是挂着笑意,“我们夏夏最乖了。”

    “漂亮阿姨,你想夏夏吗?”白兜兜懂事地给陆柠倒了一杯水,两只小手微颤颤地捧着。

    陆柠连忙接过去喝了一口,“很想。”

    “夏夏也很想漂亮阿姨,”白兜兜看了眼就像小尾巴跟在她后面的白初夏,“但夏夏她死了。”

    陆柠手上动作一顿,半天,“我知道。”

    “但是漂亮阿姨一点不孤单,漂亮阿姨还有哥哥和三爷爷,他们都很心疼漂亮阿姨的。”白兜兜又问。

    “兜兜……”不过三岁多点的孩子,说话都还不大利索,却在认真地安慰自己,简直就是小天使一样的存在。

    “漂亮阿姨是夏夏的妈妈,也是哥哥的妈妈,哥哥那么那么喜欢您,您要是不理他,他会很难过很难过的,以后变成坏哥哥怎么办?”白兜兜一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坏哥哥的梦,她就着急,踮脚抓住陆柠的手指头,“漂亮阿姨,哥哥只有您一个妈妈呀,哥哥她没有别的妈妈了。”

    哥哥只有您一个妈妈呀,哥哥他没有别的妈妈了!

    白兜兜最后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在陆柠脑子里炸开。

    白星泽还是个孩子,他的世界就那么小,除了爸爸妈妈就是妹妹,现在妹妹死了,爸爸失踪了,他就只剩下她了。

    而她不一样。

    出事后,家里人隔三差五地上门安慰她,她却把儿子撵了出去,在儿子最需要她的时候。

    这么想来,儿子比她可怜多了。

    “兜兜,阿姨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阿姨答应你。”

    “太好了!”白兜兜拉着白初夏转起了圈圈,“夏夏听到了吗?漂亮阿姨以后都不会丢下哥哥了!”

    白初夏还是那么的乖巧:“听到了,谢谢兜兜。”

    只要哥哥和妈妈和好,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书里的世界没有死神,人们死后会自己消失,白初夏因为心中执念留下来,一旦执念得到实现,她就会魂飞魄散。

    白兜兜一直以为白初夏的执念是妈妈接她放学,没想到是哥哥跟妈妈和好。

    “夏夏……”白兜兜舍不得白初夏,刚还欢愉的声音带着哽咽。

    “夏夏没关系,”白初夏上前抱住白兜兜,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可以跟兜兜成为好朋友,夏夏已经很开心了,兜兜也要开心好不好?”

    夏夏马上就要离开了,白兜兜想到这里很想哭,只是她知道夏夏也很难过,她如果哭了,夏夏就会更难过的。

    白兜兜强忍着眼泪问陆柠:“漂亮阿姨,你想见夏夏最后一面吗?”

    ——

    今天天气跟白初夏出事那天一样好,蓝蓝的天空就像画出来的似的,快到放学时间,幼儿园大门口停满了小车,家长们从车上下来接孩子,积极又着急,很快将校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陆柠看了看腕表,对着镜子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似水温柔的侧脸,眉毛精致地画过,细长,带点弧度,比昨天精神了许多,拎上包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探头朝白星泽浅浅一笑:“星泽,我们接妹妹回家。”

    白星泽今天也是盛装出席,一身帅气的黑色小西装,搭配漂亮的黑色小领结,下了车从身后拿出小熊玩偶,“妈妈,我把妹妹最喜欢的小熊带来了,她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我们星泽真是个好哥哥。”陆柠牵起白星泽的手过马路,幼儿园还没放学,街对面车多人少,她一眼看到坐在马路边上的白初夏。

    一身粉嘟嘟的公主裙,头上扎着可爱的小揪揪,有风吹过,额角的碎发不听话往脸上糊,白初夏伸手捋了捋。

    陆柠怔怔地望着女儿,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不敢相信她真的看见了已经离世一个多月的女儿。

    “夏夏!”白星泽拉着陆柠兴奋地奔向白初夏,一边跑一边挥着手里的小熊玩偶,“我跟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白初夏听到白星泽的声音,抬头,大眼睛亮堂堂的,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等白星泽跟陆柠到了自己面前,她又乖乖地喊了一声:“妈妈。”

    声音小小的,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两只小手无措地搅在一块。

    陆柠心疼极了,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小脸蛋,“夏夏,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白初夏抱住陆柠的脖子,将小脸埋在陆柠的肩膀上,“没关系,妈妈,我们回家吧。”

    “叮铃铃——”

    放学铃响起,蔚蓝的天空飘来一朵一样的白云,白云底下一大两小手牵手地走在人行道上,也不知道小哥哥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惹得漂亮阿姨跟小妹妹都笑了。

    小妹妹抱着的小熊玩偶也笑了。

    扒着车窗静静目睹全程的白兜兜,眼睛红彤彤得像一只小兔子,她挪了挪小屁股靠过去挨着陆廷祈,“三爷爷,夏夏好可怜哦。”

    陆廷祈转头看着她,视线清冷又简单,“你不可怜吗?”

    “兜兜可怜吗?”白兜兜疑惑地歪了歪头。

    陆廷祈拨了拨手上的玉石佛珠,“不疼吗?”

    白兜兜这才反应过来,小手举得高高得给陆廷祈看,“姨姨涂了药药,兜兜一点不疼。”

    陆廷祈淡淡地睨了一眼。

    小孩儿的手指头娇嫩,就像白玉一样剔透,针眼就衬得格外明显。

    “以后不准随便喂人吃血了。”

    “嗯。”白兜兜乖乖地点头。

    她只是不想夏夏有任何遗憾地离开。

    晚上,白初夏走之前把自己最喜欢的小熊玩偶送给了白兜兜,白兜兜抱着小熊去找白星泽,看到他趴在陆柠腿上伤心地哭了,漂亮阿姨也在默默地落泪。

    白兜兜只得退出房间,刚好碰到从书房出来的陆廷祈,她巴巴地望着他,要哭不哭的,“三爷爷。”

    陆廷祈抱起白兜兜往卧室走,“想哭就哭吧。”

    白兜兜揉着眼睛,“可是……兜兜答应了夏夏不哭的,而且漂亮阿姨跟哥哥都好伤心,如果看到兜兜哭,他们会更伤心的。”

    陆廷祈反手关上房门,“好了,他们看不到了。”

    白兜兜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地扁了嘴,“那,那兜兜就稍微哭一下可以吗?躲起来……”

    陆廷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哭吧。”

    得到允许,白兜兜这才将小脸埋进陆廷祈的胸口,半天没出声,但陆廷祈知道,他的小孩儿哭了。

    等她哭好,剥了一颗奶糖递到她嘴边。

    白兜兜打着哭嗝含下奶糖,吧唧吧唧两口后抿出小梨涡,但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赶紧擦了几下,“三爷爷,我们去给哥哥和漂亮阿姨送糖好不好?吃了糖就不那么难过了。”

    陆廷祈洗完澡出来,以为白兜兜已经睡了,没想小孩儿还在小床上捣鼓什么,走近一看,正从小书包里拿糖出来分成了四份。

    粉嫩的小嘴儿咕哝地念着:“三爷爷一个,哥哥一个,漂亮阿姨一个,夏夏一个……”

    陆廷祈坐在床上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发觉,可见有多认真,“兜兜没有吗?”

    白兜兜抬起小脸,朝他软乎乎地一笑,“兜兜当然有。”

    然后从小书包最外面的包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打开给陆廷祈看,“这些都是兜兜的棒棒糖,棒棒糖那么大,兜兜可以吃好久好久。”

    塑料袋里装的是碎掉了的七彩棒棒糖,有几块已经化了,黏糊糊地粘在一起,看起来不太有食欲,但闻着还是很甜。

    “这不是星泽摔碎的棒棒糖吗?”陆廷祈冲了一杯热牛奶回来,这回没坐自己的床,就那样站在白兜兜的小床边。

    白兜兜眼定定地盯着他手里的热牛奶,嘴馋地舔了舔唇,“是哥哥摔碎的棒棒糖,不过兜兜都擦干净了,可以吃的。”

    一见到吃的东西,两眼就发亮,陆廷祈甚至听到小孩儿咽口水的声音,清冷的眸底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将热牛奶递了过去,“喝吗?”

    白兜兜从床上爬起来,就着陆廷祈的手喝了一大口,小腮帮子鼓起来,就像一只粉嘟嘟的小河豚,咽下嘴里的牛奶,她轻轻地推陆廷祈的手,“三爷爷喝。”

    “不喝了吗?”陆廷祈发现小孩儿的小手竟跟牛奶一样的颜色,又白又嫩,而且很暖很软。

    白兜兜摇头认真解释道:“兜兜不是嘴馋,只是尝个味道哦。”

    “味道怎么样?”陆廷祈眸底笑意深了两分。

    “很棒哦,三爷爷快些喝,喝了长高高。”说完,白兜兜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立马改口道:“三爷爷已经很高高了,那就长壮壮吧。”

    “小傻瓜。”陆廷祈喝完热牛奶,摸摸她的小脑袋瓜,视线回到小床上的那四份糖果,“夏夏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分给她?”

    “不分给夏夏,夏夏知道了生气怎么办?”白兜兜苦恼地挠了挠脸,“兜兜不想夏夏难过,虽然她已经走了。”

    “你不难过吗?”好的糖果都分给了别人,自己吃摔碎的棒棒糖。

    “兜兜有糖吃就不难过呀。”白兜兜一脸天真地捧起陆廷祈那份糖果,“这是三爷爷的糖果,三爷爷一定收好了,兜兜会随时检查哦。”

    她希望每个人都有糖吃,每个人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只有这样这个世界就会是糖的味道。

    如果有人给陶老师吃糖,她就不会变得臭臭的,最后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陆廷祈收了白兜兜的糖果,并告诉她明天回送她一份小礼物,白兜兜一听有礼物收就不行,没完没了地追问是什么,陆廷祈却卖起了官司,不管她怎么问,硬是一个字没透露。

    第二天放学回家,白兜兜就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十头牛地拉不住地冲进别墅。

    陆廷祈今天没去公司,正坐在客厅里看佛经,听到白兜兜跑进来,抬起头,神情淡淡:“回来了?”

    “嗯嗯,”白兜兜小脸通红地点头,趴在沙发扶手上喘了一会儿粗气,然后小手一伸,“三爷爷,兜兜的礼物呢?”

    陆廷祈合上佛经点了点她的手心,面不该死地故意逗她:“忘了。”

    “忘了?”白兜兜失落地垂下小脑袋瓜,小小声嘀咕一番,哄好自己后,又安慰起陆廷祈,“没关系,兜兜知道三爷爷忙,兜兜也没有很想要礼物,三爷爷不用太在意的。”

    受了委屈还这么懂事,真是要命。

    陆柠看不下去了,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招手,“兜兜,三爷爷闹你玩呢,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快上来,阿姨带你去。”

    “真的吗?”白兜兜刚还灰扑扑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小灯泡似的巴巴地望着陆廷祈。

    陆廷祈点了点头,“去吧。”

    “三爷爷一起去。”白兜兜拉着陆廷祈的手往楼梯间拽。

    只不过她人小力气小,就算用尽吃奶的劲儿,陆廷祈也纹丝不动,倒是她涨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很可爱。

    “走吧。”陆廷祈主动地站起了身。

    “兜兜先把眼睛闭上,阿姨数到三才能睁开哦。”毕竟是俩孩子的妈了,陆柠应付孩子自有一套。

    白兜兜很想快些知道三爷爷送她的礼物,更是紧张得小手都冒汗了,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陆柠一边拧开房门一边数数,“一,二,三,兜兜睁开眼睛吧。”

    白兜兜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看到屋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就连地上都用七彩棒棒糖铺了一层,仿佛是彩虹从天上掉了下来。

    空气里也是甜甜的糖味,白兜兜深吸了两口,感觉身子都轻了许多,像是要飘起来似的。

    “三爷爷,”白兜兜抓住陆廷祈的衣角,兴奋无比地摇晃着小身子,“三爷爷快看,兜兜是不是长出翅膀了?”

    小孩儿的想法果真千奇百怪,跟童话故事一样。

    陆廷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干巴巴地问:“喜欢吗?”

    她舍不得给自己分糖果,他就把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都买给她。

    白兜兜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头,“三爷爷蹲下来,兜兜告诉您。”

    陆廷祈没多想地蹲下身子,白兜兜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奶音染上害羞,软得不行,“喜欢,谢谢三爷爷。”

    陆廷祈万万没想到白兜兜会亲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柠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廷祈不知所措的样子,低首浅笑:“三叔,兜兜很喜欢你呢。”

    “我,我也喜欢三爷爷!”这会儿才追上来的白星泽怀里抱了俩小书包,挡去了一半视线,走路左右摇晃,冲到白兜兜面前,教育道:“兜兜不像话,怎么跑那么快?书包都不要了吗?”

    “哥哥快来看三爷爷送给兜兜的小礼物。”白兜兜沉溺在甜蜜的糖果屋不能自拔,巴不得给全世界炫耀她的糖果屋。

    白星泽往屋里一看,惊呆了,怀里的小书包掉地上,半天,带着委屈,“三爷爷不喜欢星泽了吗?为什么星泽没有糖果屋?”

    陆柠柔声安慰他:“傻儿子,三爷爷谁都不喜欢,你曾祖父曾祖母和妈妈,他也不喜欢,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知道吗?”

    “那,那三爷爷为什么喜欢兜兜?”虽然白星泽也喜欢白兜兜,但一想到三爷爷不喜欢自己,只喜欢白兜兜,他就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了,小嘴撅得老高老高。

    “星泽还小,你也小吗?净胡说八道。”陆廷祈语气不重,脸上也是淡淡,但气场一米八,吓人。

    “我逗他玩呢。”陆柠说话的声音小了几分。

    白兜兜见白星泽还扁着嘴,忙手舞足蹈地哄道:“哥哥别当真,漂亮阿姨跟你说笑呢,三爷爷肯定喜欢哥哥,不然买这么多糖果干嘛?就是给兜兜和哥哥一块吃的。”

    白星泽想了一会儿,把头扭向一边,“我又不喜欢吃糖。”

    “不喜欢吗?”白兜兜疑惑地小声嘀咕道,“昨晚哥哥不是吃得很香吗?”

    白星泽小脸一红,“那是给你面子。”

    “那兜兜谢谢哥哥给面子。”白兜兜傻乎乎的很配合。

    白星泽瞬间膨胀,“兜兜也要少吃糖知道吗?不然牙齿会长大虫子的,很痛很痛,还要去医院拔牙,医生的钳子那么大(——————)”

    “那么大吗?”白兜兜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哥哥,那不是拔牙,医生是想把兜兜的脑袋拧下来吗?兜兜好怕怕~”

    “不怕,哥哥保护你。”白星泽将白兜兜护在身后,并摆出超人起飞造型。

    儿子又傲娇又中二,还好兜兜天真呆萌,不然两个肯定天天打架,陆柠也是越看白兜兜越喜欢,便在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阿姨给兜兜当干妈好不好?”

    白兜兜从饭碗里抬起头,条件反射地望了望陆廷祈。

    陆廷祈坐在主位喝着汤,不点头,也不摇头。

    “兜兜不喜欢阿姨吗?”陆柠微笑着剥了一只白灼虾给白兜兜。

    白兜兜乖巧地吃完,然后才放下筷子,软软地问道:“是因为兜兜长得像夏夏吗?”

    “当然不是,”陆柠可亲地看着白兜兜,“兜兜只是兜兜,阿姨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人喜欢你。”

    白兜兜眸光闪了闪,明显有所动摇。

    打她记事来,身边就只有同学和校长,虽然他们对她都很好,尤其是校长,就像妈妈一样,但她还是想有个真正可以喊妈妈的人。

    “喜欢就喜欢,没必要占为己有。”陆廷祈拿出一块定制手帕拭了拭嘴角,汤碗氤氲出来的水雾笼在他脸上,让人感觉跟他隔了千山万水的同时,倍感压迫。

    “三叔……我,我没想跟您抢人,真的。”陆柠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  白慕北后面会出现,跟白兜兜身世有关,现留的一些疑问,都会随着白兜兜身世一起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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