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了片刻,领头弟子真的是没办法了。
他不能去惩罚袁狄,因为他得罪不起。
他更不能得罪魏兮,因为那是死路一条的事情。
最终,他彻底崩溃的内心,双膝弯曲,“噗通”一声跪在了秦麟的面前。
“我只是奉命行事,求您别为难我了,袁狄我动不了,他是大贵族,我只是澜州小氏族出身……”
“澜州?”
秦麟听得这地面,双目微微抖了抖。
没等他开口问领头弟子是澜州哪里人,身旁的老张已是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领头弟子的脸上。
噗嗤――
领头弟子重摔在地,身躯在地上划出三五丈距离。
“刚刚还说袁狄没有特权,现在又说你动不了袁狄,看来你们土宗已是站在了高原州的阵营。”
老张很气愤。
他曾经也是战士,代表过魏氏与高原州打过大战,自然对高原州人气愤不已。
不过,这也分人。
至少老张对阿吉和阿哆,没有敌意。
“老张,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可别打死他。”秦麟斜眼看着老张。
“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阿福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还看不出土宗师尊心里那点算盘?”
“当然看得出,两边不得罪,两边讨好。”秦麟笑了笑。
“在我魏氏眼里,这就叫背叛。”
老张确实是气愤。
但他真的忘了,五行宗对外宣传可是中立,有时候,这虚伪的面具,还是不要打破的为好。
“行了,魏兮小姐还得回土宗修行呢,你就消停消停吧。”
秦麟劝说起来。
随后走到领头弟子身前。
弟子还躺在地上。
老张这一脚踹得确实狠,感觉弟子的半张脸都被踹歪了。
“还活着吧?”秦麟问。
弟子吃力的从地上爬起身,之前的傲气已经不在,现在他看来像个可怜虫。
秦麟半蹲下身,“说说吧,你是澜州哪里人?”
“州府人。”弟子吃力几分。
秦麟想了想,“好,您现在可以回宗门去了,袁狄的事情你最好就别管,至于师尊问起来,你就说袁狄得罪了魏氏,被魏氏教训了,其他的,你统统别管。”
秦麟这算是放了领头弟子一条生路。
不然他真是横竖都是死。
他看着秦麟,眼中复杂几分,但最终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在其他弟子的搀扶下,迅速撤退。
“就这么让他走了?”
老张有些不爽。
秦麟还是那句话,“魏兮还在宗门里修行,不必惹出大事,袁狄会死,而且很快他就会死。”
“他一条烂命,死不足惜。”
老张根本不在意袁狄死活,他只在意,土宗对高原州的态度。
秦麟凑近到老张耳边,轻声几句。
说的内容便是袁狄这三年来在远湖城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老张听罢,眼眸间泛出凶狠的杀气,“这畜生,猪狗不如,我现在就去土宗,宰了他。”
“急什么,我说了他会死,至于土宗对高原州的态度……呵呵,袁狄一死,还有什么态度可言。”
秦麟已然是勾勒好了计划。
老张看着他,心中暗道,“阿福手段极多,真不是一般人。”
一大早的风波结束,客栈照常营业。
只是魏兮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她的心间很犹豫徘徊。
她能理解老张为何会如此动怒,可她总觉得,如此粗鲁的对待戒律堂弟子有失妥当。
思来想去,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白师尊。
“阿福,我们回土宗吧。”
吃过午饭之后,她与秦麟商量道。
秦麟能明白小姑娘心间的不安,点了点头,“好,先回去也好,免得戒律堂又派人来,又被老张胖揍。”
“嗯。”
魏兮也是担心这一点。
秦麟先是去了阿吉和阿哆的房中,把凝气丹交给他们,同时留下一套修气的秘籍――《长生诀》。
这是秦麟重生之初所修炼的功法。
也正是因为《长生诀》,秦麟完成了炼化丹田的阶段。
“有什么不懂的,就请教老张,他若问起这《长生诀》的事情,你就说是你在高原州得到的,别提起我。”秦麟嘱咐道。
阿吉激动,抱着《长时间》点头,“恩人,你放心,我绝不会出卖你。”
“我过些天会回来,到时候看你修炼的如何。”
说罢,秦麟走了。
在天黑之前,他和魏兮回到了土宗。
土宗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跨过铁索桥,回到灵岳峰时,李娟就像是预料到他们回来,早早站在门口等候。
“师尊在府院等你,随我来吧。”
李娟面无表情。
魏兮心里“噗通”了一声。
她就知道,事情已经传到师尊耳朵里了,不由害怕起来。
秦麟轻言,“放心吧,魏氏才是西大陆的王,宗门连高原州都不敢得罪,又怎会得罪于你。”
“可是,可是师尊挺严肃的。”
魏兮一想到白师尊那冷若冰霜的脸,就不寒而栗。
秦麟笑了笑,不言语。
很快,他们走进府院,进入冰冷的屋殿。
三楼。
白师尊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魏兮走上前,拱手:“师尊,您找我。”
“说说吧,打算怎么处置袁狄?”白师尊开门见山。
魏兮停顿,不知该怎么说。
秦麟上前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让你说话。”白师尊不悦。
秦麟读取得出白师尊的心思。
他知道,白师尊没有责怪魏兮,反而是很赞同魏兮教训了袁狄。
因为,她也恨袁氏。
至于原因……
秦麟淡淡一笑,“师尊,还是让我家小姐先告退吧,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想说什么?”白师尊睁开眼。
“关于您在高原州的事情。”秦麟拱手。
白师尊僵硬了几分。
随后对魏兮道:“你退下。”
魏兮不由的抽了抽小脸。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秦麟和白师尊对话,她都要回避。
之前,她为自己是局外人而感到难过。
但这一次她感到庆幸,实在是她面对白师尊时,会不受控制的紧张。
随着魏兮退下,白师尊盯着秦麟,“你又知道些什么?”
“骊山的消息遍布四方,倒确实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秦麟收回行礼的手,直起腰。
他对白师尊已经不用再太过客气,也无须低她一等。
“传闻可不见得都是真的。”白师尊说。
“那得分什么样的传闻,白师尊,您之所以修炼阴柔功法,是与当年在高原州……与您的女儿有关吧?”
“闭嘴!”
白师尊怒声。
没有人愿意被揭开就伤疤。
白师尊听得秦麟这话,便是知道,秦麟确实知道当年她在高原州的事情。
简而言之,白师尊出身高贵,乃是高原州白氏一族。
白氏与袁氏,皆是将门氏族,曾经共同辅佐肖氏。
在白师尊及笄之年时,她被许配给了袁氏亲族中的一位年轻的将军,并在一年后,诞下女婴。
原本这该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但仅过了五年,这位年轻将军就移情别恋,有了新欢,随即纳娶进门。
小妾进门,白师尊失宠。
她将失宠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年老色衰。
虽然她当时也不过才二十一岁,但长期的武道修行,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衰老,而新纳进门的小妾年仅十五岁。
如此相比之下,白师尊确实老了。
但这还不是真正打击她的。
真正令她崩溃的事情发生在一年之后。
一年后,小妾为袁氏少年将军诞下一名男婴,从此,白师尊的亲生女儿也失宠。
倔强的女儿不甘于被自己新出生的弟弟比下去,竟是起了杀心……
男婴死后,年轻的将军暴怒,当着白师尊的面,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剑……
白师尊至此才真正崩溃,疯狂。
她像疯子一样的将自己的丈夫和小妾杀死,而后抱着女儿的尸体,逃出了高原州。
秦麟从白师尊的记忆里看到了悲伤的故事。
说实话,他也震惊,没曾想过冷若冰霜的白师尊,也有那么一段嚎嚎哭泣的岁月。
若非今日之事牵扯到了袁狄,牵扯袁氏,她的脑海中也不会浮现那悲伤往事。
秦麟读取着,但脸上没有流露太多的情绪。
他拱手道:“师尊,此事您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袁狄会死,袁氏也会亡。”
“本尊真是看不透你。”
白师尊的内心平复几分,有些无力的言说道。
秦麟轻笑,“师尊无须看透我,我只是一个侍从而已。”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阴滋丹,递上去。
白师尊也没必要跟秦麟客气,抬手接过丹药,将丹药把玩在手中。
她很冰冷。
但此一刻她把玩着丹药,眼中却隐隐闪烁晶莹。
她一直认为,若是自己容颜不老,当年丈夫也不会纳妾,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她在责怪自己。
秦麟再拱起手:“师尊,至纯之美,不在于表面,只懂表面之美的人,该死。”
听得这话,白师尊抬起头看向秦麟。
她没说话,却已知道,秦麟读懂了她。
走出屋殿,魏兮站在门前的小广场上,神色惆怅。
就在两日之前,岳琳和冯婷就是在这广场上被宣判有罪。
“发什么呆?”秦麟走到她身边问道。
“我想去看看她们。”魏兮小声的说,深怕秦麟不同意。
其实,她才是主人,但她却心服口服的愿意听从于“阿福”。
秦麟想了想,“好吧,去看看她们是否悔改。”
两个人来到杂役居住的大院。
一间间矮小的屋子在大院里整齐排开,看起来还算典雅,但实则条件简陋至极。
至少在魏兮这个贵族的眼里,这种简陋条件已是不适宜居住。
她脚步迈进。
身旁经过的杂役皆向她行礼。
她来到大院最边角的一间小屋,紧挨着茅房。
“就是这里了。”秦麟说。
魏兮忍不得用手指掐住自己的鼻子,周围气味实在难闻。
“为什么给她们安排在茅房边上?还有,规制上不是说,一个杂役一间屋子吗?为什么岳琳和冯婷两个人挤一间屋子?”
魏兮感到心痛。
秦麟耸耸肩,无奈道:“按规制,灵月峰一共是配置了六十名杂役,负责山邸内五百八十名弟子的起居,岳、冯二人是被贬低进杂役之中,所以现在有六十二名杂役,住房不够用,勉强给她们挤出一间。”
“那为什么要在茅房边上?”
“总得有人住在茅房边上吧,她们不住,就是其他杂役住。”
秦麟解释道。
魏兮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毕竟是与岳、冯二人有过相处,所以她的情绪多少会偏私一些。
而此时,小屋的房门打开。
此时间该是杂役打扫校场和准备给内门弟子送食材的时候。
岳、冯二人穿着杂役衣服,走出小屋,是要去做她们该做的工作。
但当她们看见魏兮站在门口时,俩个人不由的害怕几分,赶忙缩头,又躲回了小屋里面
“岳琳,冯婷。”
魏兮唤着她们,走上前。
她们就像无处可躲的可怜虫,战战兢兢的拱手:“师,师姐!”
“你们,你们……”
魏兮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问候她们过得好不好?
显然不好?
问她们是否知道错,是否悔改?
问了也没用,现在责罚已下,她们就算知错,也只能在杂役大院里好好表现,争取一年后能恢复外门弟子身份。
魏兮无言的站在小屋前。
她们二人也僵硬的拱手行礼,弯着腰。
秦麟见此,叹息。
走上前道:“你们俩个,结束工作之后,就回小院一起吃晚饭吧。”
听此,岳、冯二人抬起头,狐疑的看着秦麟。
她们恨秦麟,在她们心里,是秦麟害得她们沦为杂役。
所以此时听秦麟让她们回小院吃饭,听起来就像家人之间的招呼,却让她们觉得有诈。
“我们,我们已是不便再去小院。”冯婷开口道。
秦麟摇摇头,“冯婷,你很聪明,可惜反被聪明误,魏兮小姐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该知道,此时你们沦落如此,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如果你真的足够聪明,应该知道反省。”
冯婷不言语。
秦麟说:“晚上回小院一起吃饭,我亲自下厨,如果你们愿意真心把魏兮小姐当做姐姐的话,就别迟到。”
说完,秦麟转身要走。
魏兮还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