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已至下旬，距离咱大兰州州城营建工程破土奠基的日子越来越近。</p>
昨日天黑前赶到金城的驿使捎来口信，说工部祁大人带领的人马昨儿一宿歇在了狄道附近的长城堡馆驿。不出所料的话，今日天黑前即可抵达金城。</p>
胡刺史一听到这个消息，赶忙召集州衙各部门负责人安排接待事宜。除了这些有头有脸的下属诸曹参军（习惯上叫作判司）而外，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唤作“刚匠作”的江涛。</p>
刚匠作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他幕僚里十分难得的奇才。年前“南宫五怪”莅临金城，在城郊测绘时，他崭露头角，赢得了省里（尚书省）专家们的青睐。听说他一日拜五师，在州县衙门传为佳话。</p>
因此，这个接应的任务自然少不了他江涛。原来胡刺史派小童来叫他到府上，特为此事。</p>
“多谢大人，您虑事周全，在下佩服！”</p>
江涛一听这消息，忽然有点小激动。自己很快就能就见到师傅们了，按礼数这徒弟出城迎接师傅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他欣然领命。</p>
江涛同一脸鸡皮疙瘩的胖墩子州衙六曹司士参军程参军二人率领一队人马，驾了两辆江氏座驾，前去三十里外的南山子馆驿接应贵宾。</p>
南山子驿馆是从长安到金城的最后一个馆驿，也是出金城向南通往狄道一路的第一站，人流物流较大，因此规模也可观。但同黄河那边的金城驿馆驿相比，还差半截，如小巫见大巫。</p>
据程参军讲，出金城向南的这三座驿馆，均为金城富贾金彦权、金彦衡俩双胞兄弟承包。他们每年只需向兵部上交一些馆舍租赁费用，便可在这里搞快递、餐饮、商务等经营，加之馆驿的劳力都是周边百姓轮流服役充当，故成本不高，效益不错。</p>
一进馆驿大门，就有全副武装的驿丞要求出示邮符，程大人马上出示了州里的勘合，说明是刺史大人派来接应工部官员的。驿丞立马笑脸相迎，请二位大人进馆舍歇息等候。马夫则卸下马车，将马牵到马厩添上草料。</p>
驿馆庭院有一爿斜立在长方底座上的石磨盘，面子上清晰地刻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中间一根铜针垂直于磨盘平面，将影子投在了“申”与“酉”正中间的刻度上。</p>
江涛一眼就看出已经是申正时刻了。他对眼前这玩意早已不陌生了，州衙院子里就有一座，当然经历了风吹日晒，早已经看不清上面刻的字了，但人们都能读懂。</p>
老铁门，这就是“日晷”，古时候人们用来计时的“钟表”。不过天阴与夜晚，见不着日头，“表”没了影子，就失灵了。怎么办呢？用“漏斗”漏沙子，或者漏水，再读出子丑寅卯。</p>
“吁——！嘎吱——吱——”</p>
两辆马车停在了驿馆大院，紧接着帘子掀开了，几位官员下了车子。伸伸胳膊腿儿，个个都在摸着自己的屁股蛋。</p>
为首穿一身绯红袍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涛的第一位师傅、工部司郎中祁森祁大人。祁大人一下车就开起了玩笑：</p>
“诸位大人，快摸摸你们的屁股蛋子，看看还在不在？”</p>
大家哈哈大笑。江涛赶忙迎上去向他行跪拜礼，向他问安。好家伙，这祁大人竟然还没忘记在金城收的这位年轻徒弟！</p>
紧跟的一位也穿红袍，可面孔陌生，接着祁大人的玩笑继续调侃：</p>
“嗨，我说祁大人，车轱辘同马路硬碰硬，车座子同屁股蛋硬碰硬，这一路屁股蛋竟然还在，你我功夫不浅呐！”</p>
江涛听这位虽然说的是玩笑话，但还真懂点车子。他瞧这位同师傅祁森袍子颜色一般红艳，便已大体知晓其官品当同师傅相当。于是便上前施一大礼，道：</p>
“这位大人，您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在下最近也发现这个问题，略施小计，改装了这马车。一会儿进城，诸位大人坐坐试试，绝不会让尊贵的屁股受一点罪！”</p>
这位一瞅眼前这年轻人并不认识，祁森大人赶紧介绍：</p>
“秦大人，他叫刚涛，是金城里的匠作，本官新收的徒儿。”</p>
他又向江涛介绍了这位“红袍子”：</p>
“徒儿，这位大人可是我大唐财神，户部度支司郎中秦童宝秦郎中。徒儿，还不赶紧给秦大人行礼？”</p>
江涛毕恭毕敬，再施一礼赔罪道：</p>
“秦大人莫怪，在下说的可是实话。”</p>
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将作监匠作少监孙本方和兵部职方司郎中南宫大人南宫图。程参军热情接待了二人，便来招呼前面二位。江涛赶忙向后面二位师傅行跪拜礼并问安，二位抓起江涛的胳膊，几乎将他悬着提了起来。</p>
一番寒暄之后，一行人先到馆驿歇口气，再准备进城。</p>
江涛问：“师傅，‘和摸鱼’同‘木算子’两位师傅咋没来呢？”</p>
祁森回答：“呵呵，‘和摸鱼’最近去灵州摸鱼儿去了，‘木算子’到胜州算木方去了，他们过段时间回来的！”</p>
秦大人笑道：</p>
“哈哈，我说祁一锤，你们工部的人咋都有外号？真有意思！”</p>
祁大人回敬道：</p>
“你是羡慕，还是嫉妒恨呢？要不给你也起个，就叫‘金元宝’，咋样？”</p>
秦大人道：</p>
“多谢祁一锤，这个外号本官喜欢！”</p>
稍作歇息，各位大人吃了一碗茶，便要上车，向金城进发了。</p>
“师傅们千里迢迢，车马劳顿，不如试试徒儿的车子？我这车子可是有减震的！”</p>
“什么减震不减震，还不是硬碰硬？”</p>
“师傅们，请上江氏座驾，一试便知。”</p>
盛情难却，四位大人两两坐上了江氏座驾。江涛同程参军则乘着几位大人的马车，向金城进发了。</p>
车夫一扬鞭，车子奔驰起来，江涛觉得屁股蛋子要被震碎的节奏。坐惯了有双重减震效果的座驾，再坐上这老式马车，江涛觉得真有点消受不了。他想，大人们、师傅们这一路该有多受罪，看来江氏座驾前景广阔！</p>
三十里路，跑了半个时辰多一点便到。这次，胡刺史老早身着官服，等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这几位尊贵的客人。</p>
几位大人跳下座驾，二话没说，迫不及待询问江涛这座驾在哪儿买的。他们说回去时一定要买上一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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