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川郡王被带来时,已是早朝时分。景衍收拾打理过自己的仪容后, 如往常一般前去上朝, 面上瞧不出分毫异样。消息传到齐嫔和纪芸那时, 两人皆是不敢相信, 甚至怀疑那幅画究竟有没有送到御政殿桌案上。
下了早朝, 景衍回到御政殿内。
奉川郡王父子被绑着扔在殿正中处,景衍踏入殿内, 那奉川郡王瞧见后, 挣扎翻动,呜呜出声,试图说话。
他在大牢被上了刑,生生被折磨了半夜, 早去了半条命, 眼下是什么都肯说,只等着见到景衍交代了。
景衍见他这副作态, 冷冷嗤笑,屈尊俯身取了颍川郡王口中的布帛。
“想清楚说不说了吗?”他寒声问道。其实到眼下这地步, 颍川郡王说与不说,景衍都已知道一切, 要他再说一遍, 无非是想让自己心死的更加彻底罢了。
颍川郡王咽了口吐沫,他身侧的儿子挣扎起来,似乎是想要阻止他。但他只是面上心虚了片刻,觑见景衍的神色立马就交代了。
“臣那日在扬州瞧见您与一女子举止亲密, 那女子是先太子景衡的侧妃。臣以为您占了自己侄子的女人,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臣猜想您必是不愿露于人前。后来臣回府后,就被人刺杀了,臣侥幸留了一命,以为是陛下要杀我灭口,这才不敢声张,只能隐藏身份逃匿至京城。”
颍川郡王话落,景衍并未开口,不是他动的手,那能是谁?他覆手立在桌案一旁,突然就想明白了。
除了景衡,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是景衡知晓这奉川郡王知道沈氏女的身份,唯恐他走露风声,才要杀人灭口。
景衍犹在思索,那奉川郡王犹犹豫豫的又开口道:“陛下知道臣实在是有苦衷的,并非是有意欺君,可否饶臣一命?昨夜那位、那位沈姑娘曾说,若是臣敢泄露她的身份,她就是死也得拉我们父子二人垫背。臣见陛下甚是宠爱于她,实在惶恐,昨夜才没有立即告知于陛下。求陛下,饶臣父子性命啊!”
颍川郡王一番话说得涕泪横流,景衍听在耳中却是被气笑了。
甚是宠爱。连颍川郡王这样一个不过见过他们几次的外人都能看出他待她甚是宠爱,她怎么就能忍心这么作弄他?
能说出死了也要拉个人垫背这种话,看来也是对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了如指掌。既然明知下场凄惨,她那般娇气的小姑娘怎么就有胆子在他身边布局算计?
难不成就只是因为她待那景衡情意绵绵无怨无悔吗?
“可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景衍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骂完忽有想,也许她并非毫无良心,只是那份感情不是对他罢了,不然怎会甘愿做这种美人计中的棋子。
呵。景衍再度冷笑。真是不能多想,每一深思都觉得这骗子又在他心头捅了一刀。
罢了,这债暂且不算,待得来日,他必要让她千百倍偿还。
景衍无声叹了口气,扬声唤了小安子进来,吩咐道:“把人带下去,暂且囚起来,切勿走漏风声。昨夜御政殿内的动静,只是因为西北之事悬而未决,与旁的无关。”
他这话,便是要彻底遮掩住昨夜的那番动静,悄无声息的抹去一切。
小安子应声退下,又让人暗中将颍川郡王父子押了出去。
景衍明明彻夜未眠,眼下却是半点困意也无,他原本十分想去会会如今小院里那个他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女人,只是梳洗束发时冷不丁瞧见自己眼下有些青黑,顿时就歇了去见她的心思。
他以为自己想着的是仇人见面,万万不能输了气势。却没堪破,他实则不过是不想这副不甚俊逸的模样出现在她跟前,愈发失了胜算罢了。
景衍扶额,靠在桌案上,过了会儿,突然让人去传齐钰入宫。
齐钰得了传召立刻就入宫觐见,景衍吩咐御膳房备了十数坛烈酒,只待齐钰前来,一同大醉一场。
可惜,齐钰还没踏进宫城,景衍就自己先喝上了,他这人酒量本就不深,齐钰人到时,景衍已然自己把自己给灌了个半醉。
齐钰来时,瞧见他衣着随意一身落拓,拎着酒坛灌酒的模样,当下就惊了。
景衍这人向来是要风度的,往日饮酒,从来都是一身风流。哪似今日,全无半点仪态,活似个、似个、喝闷酒的苦情人。
等等,苦情人?齐钰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划过了些什么。
“你和你那外室怎么了?”他径直开口问道。
景衍闻言,咬牙冷笑,拎着一个酒坛子就冲齐钰砸了过来。
“闭嘴!”他被人踩了痛脚,恼羞成怒。
齐钰闻言便明白了,他笑了笑,有几分幸灾乐祸:“哟呵,还真是出事了啊。”
齐钰与景衍年少相识,是彼此挚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尸山血海一起趟过的过命交情。这么多年,他为君,他为臣,可君臣之下,尚有旧情。
齐钰不仅是他最为忠心的臣下,更是他最为要好的兄弟。景衍早没有了亲人,有些话朝臣不敢开口,他又无亲人教导,也唯有长他几岁的好兄弟齐钰,胆敢与他直言。
景衍抱着酒坛子,不回话,只一味的灌酒。
齐钰见状,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不知所谓。你说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了你,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只能做个外室,哪个会心甘?与你闹闹又能怎的?何至于此?再说了,昨夜她不是被颍川郡王的人给掳了去嘛,本就吓到了,你还不多哄哄,反倒也喊我来喝闷酒。”
说着说着还连连摇头,道:“若是我的妹妹被你这样糟蹋,我怕是恨不得砍了你呢。你啊,也就沾了人家是个孤女,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景衍一直不曾开口,听到这,才抬起头盯着齐钰,回了句:“我没想糟蹋她。”语气固执又苦涩。
齐钰都被他给气笑了,“你现在是动了情没想糟蹋人家,那你当初让人做外室的时候,难不成也是此时这般想法?”
景衍被他问住,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他最初原不过只是一时新鲜,想要养个玩意罢了。开始时就是不堪的,难怪她不真心待他。
景衍揉了把脸,声音微哑的开口问道:“齐钰,你知道景衡的侧妃沈氏吗?”
齐钰想了想,脑海里略微有了印象,他凝眉答道:“大概有些印象,沈家的庶女高攀了景衡,跳出了沈家那个火坑。我祖母说,那沈氏未出阁前是京中第一美人,却被沈家黑心肝的当作货物般估价,用以攀附有实权的京中权贵。好似就连年岁同她爹差不多的奉川郡王都被沈家算在良婿一列,想让她去做妾。”
齐钰话落,不解的问景衍:“你怎么突然问起她啊,我将将弱冠就去了西北,都不曾有幸见过这位京城第一美人,你十三岁离京就更没见过她了,怎的突然提起了她?”
景衍并未回答他,反而又接着问道:“景衡一正两侧三妃之位,他那好父皇不是早扬言说,非世家贵族嫡女不纳吗?沈氏怎么入的东宫?”
齐钰思索片刻道:“那时我刚巧回京办事,倒是知道些。传言说沈氏十三岁时一舞名动京城,自此沈家更是吃相难看,只差没明码标价卖女儿。当年沈氏那一舞摔进了太子景衡怀中,这般事于女子而言原该是丑事的,可景衡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当日所在的权贵们悉数封口不言,要不是我家老太君在场,我还没机会知道这事呢。”
齐钰的祖母齐老太君十分八卦,京中的绯闻就没有她不知道,而且她不仅自己要了解,还孜孜不倦的给齐钰讲,搞得齐钰早些年人虽不在京城,却对京城的事清楚得厉害。
“那后来呢?景衡看上沈氏,就将她纳进东宫了?”景衍凝眉问道。
齐钰努了努嘴,道:“不曾,你难不成忘了嘛,你对景衡下的那狠手,他对男女之事有心也无力,因此后来沈家几番示好,他都拒了。”
景衍冷笑不已:“可他后来不还是纳了沈氏嘛,装什么正人君子。”
齐钰闻言,反驳道:“你还真别说,虽然我大多时候是瞧不上景衡懦弱伪善的模样,但在他那侧妃沈氏的事上,他倒是挺仁义君子的。最初许是顾忌自己的身体,不曾答应纳沈氏入府,后来沈家眼看把女儿送进东宫的愿望落空了,就搭上了颍川郡王,那颍川郡王年岁都能当沈家小姐的爹了,府上又姬妾无数,这景衡许是舍不得吧,听闻沈家有意将女儿送进郡王府为妾,立马就坐不住了。日日都入宫求景成赐婚,一连跪了十日,才拿到了圣旨。后来还是事事逾矩,以正室之礼迎娶的沈氏,这才有东宫太子宠妾灭妻的种种风波。”
齐钰这一番话落,景衍心底深处突然无比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一个很重要的伏笔,慢慢猜吧你们。
还有是这章也会让男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而不是一味觉得自己有多么凄惨。
其实我们女主比他还要委屈~
没捉虫,明天再检查吧,晚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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