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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老驴迷途

    这个王痨病鬼半沓身子,黄土堆已埋到颈脖子处了,听说祖上都是得此病归去的,镇上的名医说,此病若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被传染,所以家中只留下他一人。

    因得此病,王痨病鬼三十出头,也未有哪家的闺女愿意下嫁于他。

    幸好家中祖上传下来一些土地粮田,靠着收些租子,倒是饿不着二人,反而过得比之前的穷家殷实许多。

    痨病是治不好的,且越患越严重,但不到一年光景,王痨病鬼一口气没上来,血卡住喉咙里,咳死在软榻上,便撒手而去。

    好好的姑娘,床递鱼水之欢都未曾享受,便成了寡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只能独守空房,与凄凉的锦缎被褥为伴。

    寡妇的命运,凄惨无比,幸好还有一个孤家寡人六子,两人相依为命。

    但二人都知道,若是无媒正娶,便是偷晴媾和,按照宋国律法,是要进猪笼的,所以两人在一起时,都是远远避开他人,正好杜彩玲婆家,便是王痨病鬼的祖屋偏僻,到成全了美眷。

    那日,路恒生出生的酒席上,许娇娘为感谢六子,便给她保了媒,改嫁给了六子,杜彩玲到过上几年好日子,还生了一个小六子,本来生活还算惬意。

    没想到,六子又遇上这事。

    隔壁邻家大婶见她可怜,六子又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平日里,也没有少帮衬他家,于是跟杜彩玲建议,让她去广寒山的清净观,找那里的道士瞧瞧,欣许还有办法。

    广寒山清净观,杜彩玲是知道的,听说那里住的,都是道行高深的能人,声名远扬,能捉妖伏魔,驱鬼辟邪,记得六子还跟她说起过,十多年前,他与观主一净道长还有过几面之缘,给他点了天机。

    杜彩玲心想,邻居大婶说的颇有道理。

    便拖邻居大婶照顾小六子,自己去广寒山请道长回来给六子去病。

    邻居大婶心肠极好,见杜彩玲连一个多月来,没日没夜的来照顾大小,身子憔悴,便应承了下来,还把自家仅有的一头拉磨的老黑驴借给了她。

    杜彩玲自然对她感恩戴德。

    花山镇距离广寒山相隔百里,走官道骑马来回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杜彩玲只牵着一头常年拉磨的老黑驴,速度可没有健马快,想来六子现在的病情,已经拖沓不得了,指不定哪时便没了。

    但她听山里的樵夫说,去清净观不止走官道,从木莲山中腰,有一条直接贯穿广寒山的崎岖山路,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来回只需要一个白昼,却是十分难走。

    但杜彩玲为了节省时间,她还是选择了走这条山道。

    次日清晨,杜彩玲跟邻居大婶交代好了一切,又嘱咐了小六子,才骑着大婶家的那头疲惫老黑驴出发。

    问了到早晨来镇上卖柴火的樵夫山道方向,便向山中走去。

    老驴不是老马,可不能识途,再加上它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行走缓慢,中途还走错了路,若不是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都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到了下午,还没有到木莲山半腰,更别说樵夫说的那条山道,老黑驴便累的趴在地上不走。

    懒驴打滚……!

    杜彩玲本想抽的几鞭子,但回头又想,毕竟不是自家的驴,终归要还回去的,若是伤到了哪里,着实不好跟东主交代,再说邻家大婶也是好心把驴借给她,便只能由着老驴躺在地上歇息。

    况且自己走了从上午走到现在,已过去大半天有余的时间,确实有些累倦了,便也挑了一块干净地大石块,用布帕垫着坐下,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张早上在大街上买的烧饼吃了起来,又喝了几口竹筒里的水。

    一盏茶时间过去,细微的山风吹了过来,把她两鬓的垂丝荡在了面前,杜彩玲撩动到耳后。

    吃了烧饼,又喝了甘甜的山泉水,杜彩玲顿时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收拾好包裹,站起身来,准备继续上路。

    谁知道,那老黑驴趴下后,便不愿起来,杜彩玲三催四请,又拉又推,还拔了路边的几搓绿草引诱它,那老黑驴就是纹丝不动,把她急的直跺脚。

    还是一头不听使唤的倔驴,杜彩玲想道。

    眼看日落西下,山中逐渐阴冷,杜彩玲双目环顾四周,寂寥无比,只能偶偶听见落叶飘零,和不知名的动作细声。

    杜彩玲深锁眉头,额前横成出了一条皱纹细线,狠下了心来,对贪懒在地上的老黑驴道:“奴家真的没法子了,只能得罪了。”

    幸好大婶有交代,知道这老黑驴确实懒惰,又性子倔的很,在家拉磨时,便比别家的慢许多,杜彩玲扬起牵动缰绳,扬起短鞭,便在驴屁股上抽了几鞭子。

    那老黑驴虽然性子倔,但还是皮肉做的,终究经不住鞭子抽打,被杜彩玲抽了几鞭子后,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爬了起来。

    见老驴子起来,杜彩玲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它道:“麻烦驴大哥了,奴家确实有急事,刚才那几鞭子,确实对不住了,还望帮帮忙,赶明儿,定有好草好料招待。”

    老黑驴抬头望了杜彩玲一眼,似听懂她的话,扭头倒是不屑的又闷哼了一声,蹬了几下蹄子。

    杜彩玲挎上老黑驴,朝着山中走去。

    才走了半个时辰,老黑驴突然又停了下来,低着头呼噜呼噜的,杜彩玲拍了怕它的长长的驴脸,道:“怎么了,驴大哥,怎么又不走了。”

    老黑驴闷了一声,吐了一口热气。

    才没有几步,原来老黑驴是又累了,杜彩玲无奈的摇头,“驴大哥,怎的,比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要柔弱。”

    老黑驴抖了抖身子,走到山道一旁。

    杜彩玲向前望去,只见山道上扬,坑坑洼洼,被雨水常年冲刷出了石头脊骨,仔细看来,微微还能看出,之前有被修缮的痕迹。

    陡峭崎岖,临近夜幕,雾气朦胧。

    杜彩玲瞧了许久,寻思道:“莫非是到了老樵夫说的那条山道了?”见老黑驴不愿再走,便从驴背上爬了下来,抬头望去,山道阴暗朦胧,深幽狭长。

    天色渐晚,倦鸟归巢。

    杜彩玲回头望了老黑驴一眼,娇嗔道:“都怪你,走错了路,耽搁了时辰,不然此刻,都到了清净观,说不定,还见到了一净道长。”

    她虽埋怨,但也不能全然怪它,它只不过是一头拉磨的驴。

    人家怎么说蠢驴呢。

    且不说驴本身就蠢,但细细想来,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若不然,怎么会跟着一头驴走,终究是她明白樵夫指的道路,白走了许多路程。

    杜彩玲看了一眼崎岖狭长的山道,深远悠长,在朦胧的夜色下,瞧不到尽头,也不还有多远,但樵夫说过,山道上有一块界碑,是木莲山与广寒山的分界点,此刻看不到,想来路程还很远。

    她暗道:“莫非今夜她和这头老黑驴,都要在深山中过夜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