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明等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阿寿焦急的呼唤,“阿寿,何事如此惊慌,莫急,慢慢说?”
阿寿擦了擦汗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慌慌张张地道:“不好了,后院……后院着火啦。”
路天明“噔”的一声,腾身站起,“什么,又着火了。”
他如此说来,想来也非一次了,显得司空见惯,他只是微深锁了一下眉头。
听阿寿来报,众人哪里还坐得住,也顾不得吃饭,一起也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是的,老爷,这次,可不得了了,小少爷和那个小妹妹,还在厢房里面没有出来呢。”阿寿焦急的快哭出来了。
那小妹妹说的自然是玉湘荷了。
“什么。”路天明冲阿寿喊道:“那,还不快去救火。”说罢,拔腿便与刘吉朝后院飞奔了出去。
路恒生自小便似与火有缘,一般的着火是伤不着他的。
说一般,那也只能磨盘范围内的小火,若是换着大火,加上滚滚浓烟,他也要吓尿裤子的。
六子此时正从王寡妇家吃过晚饭,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竹签,悠哉悠哉的出来打更,远远望见路府的后院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看那还了的,急急忙忙敲响了随身带的铜锣,在街道上边跑边喊,“路府着火啦,路府着火啦,大家快来帮忙救火。”
六子的铜锣,雨点般地一阵杂乱的狂打,惊动了左邻右舍家的狗。
顷刻,相应几声狗叫声响起,街道两边的房屋门吱哇的打开,从各家里面窜出许多人来,有提着水桶的,有拿着木盆的,有的扛起门前耙子的,男女老少,路府的街坊邻居,纷纷抄起家伙事,向路跑去,边跑边议论。
“小少爷又烧起来啦。”跑在最前面的青年壮汉说。
“名副其实的惹事精。”说这话的是这个妇女,她小脚丫子跑在中间埋怨。
“路老爷又被害惨了吧。”跑在末端的一个的老翁,摇了摇长须白发。
跑步声,说话声,物品间相互碰撞的声音,杂乱起来。
众人跑的越来越着急,也是越无奈,毕竟在场的,无论是哪个,都大小多少受过路家老爷路天明的恩惠,即便自己没有,也有家人领受过的。
路天明和刘吉朝着后院一路奔跑,刘吉腿脚比他利索,跑在前面,路天明也不敢耽误片刻,两条腿使劲蹬去,到后院时了,抬头望去,见厢房内浓烟滚滚,火流串串,大面积已被大火覆盖,火势强猛,层层叠起,噼里啪啦,一乱狂烧。
布帘灼烧度好,火势蔓延极快,“呼”的一声,冲上了房顶,横梁虽然光了漆,毕竟年久风干,遇到如此大的火源,便也迅速燃烧了起来。
门边上的几个糊着白纸的窗子,已烧的七零八落,哗啦几声,掉在了地上,滚落在石阶上。
火势不息,只是稍微减弱了一些。
“啪。”一桶水浇在上面,发出一阵“泣”的声音,落下来的窗子登时熄灭,股股浓烟又升了起来。
府中家丁丫环们,个个衣裳湿了过半,脸上汗珠涔涔,被浓烟熏了乌黑。其中几个,竟然火苗烧掉了前额边的刘海,头发卷了起来,还有股焦灼的味道。
但他们也管不了自身,此刻个个急急忙忙拿着瓢盆,提着水桶,一个接着一个,神色慌张,步履杂乱的地往火泼水,以图灭了大火。
但最为要命的是,路府建造时,设计后院全是主卧和厢房,还有主人贴身侍婢的房间,却没有挖井,平日若要用水,都是从前挑过来的。
本是是想这般太过麻烦,本已找人添置水源,但前段时间路天明与刘吉都忙着春季的货品,和管理账目耽搁了,还来得及建造,故而此刻后院起火,要从前院的假山旁边的井里把水运过来。
此间路程足百丈之远有余,下人们来回便走了几近二百五十丈,需费好长时间,运水极其困难,所以火势难以及时得到控制,才火势极大,面积又广。
夜不深,但注定要去不平常。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应了此刻的情景。
花山镇地势生的古怪奇特,北边环山,参天高木,百里翠林,南边绕水,积流成河,瀑布如霜,此季夜里飘着冷气。
寒风阵阵,从东边吹来,正好打在厢房内,窗前的火苗一阵乱扑,直冲上来,噗嗤噗嗤,噼里啪啦的作响,房内一片火海,隐隐约约能听到东西倒地的声音,不知是架子,还是梁柱,欣许都是。
房间里浓浓的黑烟滚滚吹来,熏得人双眼无法睁开,火苗呼呼作响,如一条条吐着火红杏子的巨蟒一般傲视,众人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往里面泼水。
路天明拉住急匆匆地阿水,焦急问道:“恒生呢,他怎么样了?”
阿水惊慌失措,颤声道:“小……,小少爷还在里面。”她说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路天明听罢顿时一个踉跄,头脑充血,一阵眩晕,差点跌了过去,幸好被后面的刘吉扶住,又呼唤他:“老爷,你怎么拉啦……,你怎么啦。”
刘吉连连呼唤了几声,路天明才回过神来,微微顿了顿,清了一下神情,便要扭头往火海里冲去,刘吉急急拉住,道:“老爷,危险不可,火太大了,你这样进去,莫说救不出小少爷,恐怕连自己都要葬身火海。”
路恒生是路家几代单传的独苗,比珍宝还要金贵,是他心头之肉,若有什么差池,莫不是自己抱憾终身,将来魂归地府,九泉之下见了列祖列宗,也是对不起他们的。
但一眼望去,房间里火势如腾空巨龙,惊涛骇浪一般呼啸,凶猛非常,饶是神仙见了,也要皱紧眉头,满脸难色,莫不说路府几个凡夫俗子,若就这般进去,也便如干草枯木,成了火把子而已,顷刻之间,便会被烧成焦炭。
许娇娘与玉满霞此刻也跑到了后院,见厢房被巨大火焰层层包裹着,浓烟盘旋在房顶上空,两人还有一起后面的翠娥均花容失色,惨白的脸上动容骤变。
恒生虽然生性顽皮,好动惹事,但从未闹成这般大的事。
见此情景,许娇娘的心里,不住揪心的颤抖,双眸中的泪水早已涔涔落下,湿了脸上的容妆,如柳一般纤细的身腰便要沉了下去,幸亏催娥早就把他牵在手里。
一旁的玉满霞毕竟经历了大风大雨,又在世间摸爬滚打了许久,一颗心早已被琢磨的锥子,似要比许娇娘坚强许多,她的双手紧握,牙齿咬得紧紧,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上,此刻显得更加惨白。
她秀眉紧凑,面额动容,一双失落地眼睛,怒视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内心复杂。
翠娥扶着许娇娘,走近路天明身旁,她问此刻也是如坐针毯的路天明道:“夫君,生儿呢。”看夫君脸色焦着,欲哭不能的模样,她多半猜到,路恒生一定是还在火海浓烟之中。
见夫君哭丧着脸,无奈的摇头,全身颤动,便哇了一声,就要往火里冲去,翠娥没拉住,幸好旁边玉满霞手快,用力把她拉回到怀中,顿时她便晕阙了过去,瘫倒在玉满霞的身上。
路天明迎了上去,扶过许娇娘,摸着她双手冰凉,额头发汗,估摸着是被吓到的,对翠娥说道:“送夫人回房,快请刘神医。”
翠娥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说完,与阿水扶着许娇娘远离了火场,向她住的房间方向走去。
路天明才对玉满霞道:“谢谢玉夫人刚才出手拉住了娇娘,否则不堪设想。”她知道夫人脾性,若冲动起来,是不计后果的。
她那娇弱的身子,莫说近前,便是被浓雾熏到了,也要在穿上躺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