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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落井下石

    锦盒里放着一支笔。狼毛软毫,笔杆是漆嵌螺钿式样,小小的一支,上面还描绘了一大副景色,不论远近,瞧着都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这支笔与寻常的毛笔不同,材质是用天然贝壳光泽最佳的部位磨制漆嵌而成。后又经过能工巧匠描绘着色。通体细长,漆黄贴花,纤巧精工,色泽光辉夺目。

    甄元泽小时候第一次去到李景山的书房,无意中看见了这支笔,自此便对其爱不释手。只是百般央求,也没能如愿,到是在李景山的哄骗之下,练出了一手好字。他喜欢文房四宝的脾性,同样也是因为这只笔。

    或许比起龙尾砚,这只笔精巧有余,价值却远远不如。可是对于甄元泽来说,它代表了太多太多,倘若龙尾砚是万金之珍,这只螺钿笔便是无价之宝。

    你,你去大师父那里了?他怎么舍得给你这个!

    我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与景山先生听了,又好说歹说,他才割爱给了我。不过如此一来,我也是欠了先生一个大人情。

    唔虽然甄元泽并不觉得李景山是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说两句好话就松口的性子,但是想想他惯爱收集这些东西,这支笔多年前就在了,如今这么久过去,恐怕也不是很在意了。所以转赠出去,倒也合理,便并没有多想,是啊。他竟肯舍得,这是天大的人情!

    虽然后来跟着李亭山南北奔走,也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这只笔早已算不上多么珍贵,可它涵盖太多儿时的记忆,甄元泽一拿在手里,就不舍得放下:太好了,太好了对了,娘,我这就出去一趟!

    啊?这么晚了——你要去做什么?

    先生割爱给我,我自然要去好好道谢。这次我回来,本来就带了两坛猴儿酒送给大师父,只是没有着急去。没想到所以娘,我现在就要去!

    说得也是。那你去吧,记得带上娘准备的东西,好好谢一谢你大师父。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再过不了多久,宛城的科举就要开始了。届时你还需要你大师父多加提点。

    好!我走了!甄元泽兴奋的眼睛发亮,当然,也没有忘记甄姒宝,冲她点头,抱歉了妹妹,大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顾。等明日,我再好好谢你。

    甄姒宝摇摇头,调侃道:不用了。只要兄长往后能待我一视同仁,我便再无所求了。之后笑着冲他挥挥手,兄长一路小心。

    或许是因为大公子的回来,激起了甄府这潭看似无波的水。

    仅仅是第一天,就闹出了如此多的事情。

    夜色中长廊见悬挂着的八角宫灯在随风轻摆,灯下一对母女执手漫步。

    王茹面色不悦,一双秀眉拧得紧紧的。

    刚在饭桌上,因为顾忌着颜面没有明说,这会子越想越气,没好气道:也不知家里刮了什么妖风,一个两个,全是小白眼儿狼。余儿那丫头自幼体弱多病,我从未轻待过她,从小的药都是拿最好的给她。结果呢?发得什么疯!竟私下想害你!宝儿,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母亲。饭后多走走是为了消食。您这样光想着不开心的事情,肠胃要出毛病的。甄姒宝慢条斯理,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

    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那时候哥哥在气头上,说了他也不会信。而且,我并不怪余儿。

    王茹索性不走了,站定了道:宝儿!娘不许你这么没骨气!你是甄家正经的嫡小姐,倘若受了欺负,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娘给你出气。倘若不说,别人要怎么帮你呢?倘若没人帮你,那往后你不就要一直被欺负了么!

    甄姒宝一怔,上一世的种种像走马灯似的再次闪过脑海。

    上一世她只一味的自怜自艾,恨甄如珠狠毒,恨父母冷漠,恨世道不公。但是现在一回想,她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试图向谁求救过。

    上辈子确实过得很悲惨不假,甄如珠又处心积虑地盯着自己,即便真的去说,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万一呢?

    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那时候的自己茫然又怯懦,一直躲在没有光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却恨透了所有人,恨自己无端受到折磨,恨没有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和伤痕。

    真是,太傻了。

    宝儿,宝儿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出神。

    王茹温柔又焦虑的声音把甄姒宝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等恢复了意识,她才觉得视线模糊一片,原来泪水又在不知觉中溢满了眼眶。

    她看着母亲,这个慈祥又温柔,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妇人,心中动容不已,扑上前去:娘是我太傻了!如果我早些和你说,应该就都不一样了

    自己不会一直坠落,甄家也不会倾覆。

    可惜。

    可惜。

    王茹并不知道原委,只当她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委屈,所以也加倍拥紧了她,安慰道:傻孩子,难过就哭出来吧。娘知道,你回来的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开心,是委屈你了。可是娘也只是普通的一个人,即便再有心,也不能对你面面俱到,但是不论如何,娘都会用尽全力的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娘最爱我了。甄姒宝痛痛快快流了一通眼泪,忽然觉得心头的那一大片阴霾减轻了许多,若我能早些明白娘的心意就好了。

    一只手抚在了她的额头上。

    美妇人秀眉轻蹙,满是担忧的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发烧了么?

    不,不是。咳咳——甄姒宝忙调转话头,娘,您不要再怪罪余儿了。她有那样一个娘亲,身体又不好,已经够苦的了。今日的事情的确是她的错,但是,也没那么简单。

    余儿这丫头年纪小,心思却一直很细腻。多半是因为你勾破了她的那件衣裳,所以记恨上了你。

    是。但是我曾向她赔罪,也打算赔她一件。不论她想不想接受,也不至于那样对我落井下石才是。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多半是这样。

    那就难说了。王茹叹了一口气,这事我记下了,以后替你多留个心眼。至于余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她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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