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在心底纠结了一整夜,终于在时歌睁眼之际下定了决心。
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让陛下知晓这事并没有表面上这般风平浪静。
“父亲呢?望舒,你可看到我父亲了?”
时歌睡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急匆匆的询问时景的下落,昨晚她太过激动直接哭昏了过去,而对于刚刚醒来的她来说昨夜的事就像是一场梦。
做了许多年的梦,突然梦想成真,难免会患得患失。
望舒忍住心底死亡的恐惧,大不敬的用力拍了拍时歌的脸,低声道:“陛下您先冷静!”
许是这几巴掌起了作用,时歌心底的激动急切慢慢落下,奇怪的问:“你脸色怎么如此的差,是不是得了风寒?”
望舒连忙摇头,两只手狠狠地扶住了她时不时越过自己往门外看的头,“您听我说!”
时歌被她突如其来的狠劲吓到了,从两人相识以来,她还从未如此严肃急切过。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望舒咽了口唾沫,像是咽下去了心中的恐惧,“您父亲……”她又忽然住了口,因为原本时歌的面上打着门外斜照进来的阳光,但现在门外的光亮却被挡住了。
屋中一下子安静了,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时歌当然注意到了门外的人影,嗓中的沙哑根本不影响少女的娇甜,“父亲!”
时景缓步走来,慢悠悠道:“乖孩子,望舒莫不是在讲鬼故事?我瞧你脸色不对。”
被点了名的望舒身形一抖,笼罩在她头顶上的影子像是从背后扼制住她的脖颈,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时歌也奇怪,从一醒来望舒的脸色就极其难堪,现在更是抖如筛糠,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
“她昨晚在你身旁守了一宿,许是没休息好。”时景笑着拍在了望舒的肩上,“好孩子,快去睡一觉。”
望舒心下一横,一巴掌打掉了时景的手,像是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时歌面前,哭腔浓厚不住的颤抖,“陛下,他杀了风结!”
忽然一股凌厉的杀气迎面袭来,晨日的朝阳照在脸上本是发暖的,可现在就连望舒身后的时歌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她条件反射的闭眼,等再睁开眼时,只见挡在身前的望舒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室的万籁俱寂中“嘀嗒”声尤为刺耳。
时歌伸手去摸望舒耳后发间的湿润,谁成想摸了一手的鲜红。
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脚下床站在望舒的侧面,只见无数细小的划痕布满了她的脸和衣裳。
从伤口中渗出的小血珠就如被狂风迎面吹过一般,形成一道道血痕向脑后蜿蜒而去,而新流的血则是正常的向下滑落,在下巴尖汇成一滴滴豆大的血珠砸在地上。
原来水声是这么来的。
“啊!”时歌捂嘴尖叫一声,被挚友的惨状吓的腿软,不过好在片刻后她就回神,扶住了将要倒下的望舒。
望舒脱力,借着搀扶躺倒在床上,嘴唇轻轻扇动,声音微不可闻,“陛下,我疼……”
“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时歌强忍泪水,她不能让自己哭出来,否则还要分出手去擦掉眼中的朦胧。
她伸过望舒的腿弯,一手揽过腋下,一个使劲自己却趴在了望舒身上,蹭了一脸血,好不狼狈。
试了几次后时歌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只能出去找人帮忙,她下意识的忽略了时景,慌不择路的跑过他身边时被一把捞了回来。
时景将她放回床上,慈爱的抚去玉足上的灰尘。
但他一抬眼就对上了时歌迷茫愤怒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时景忍下快要失控的暴怒,长呼出一口气,“不过是个奴婢,你便这样看我?”
时歌猛然间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昨夜的狂喜早就被浇灭了,她也恢复理智,细细想来,望舒的怪异说不定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而她一直对进宫的阻拦……
是了,时歌差点把于海忘了,父亲的归来他肯定知道,说不定王府在宫中的势力已经他被瓦解了,寒酥和朝颜也可能深陷重围。
因为与父亲重逢的激动喜悦,时歌误判了现在的形式。
当年太子党的出逃,跟慕容琉玧脱不了干洗,而自己现在却是……
摄政王府的半个女主人。
他们如今是对立的。
从时景方才的杀意来看,他的武功不低,时歌只好动之以情的劝道:“她陪了我这么多年,在我眼里早就不是奴婢了,父亲我得救她,求你了。”
“都是皮外伤,看着唬人,其实养几天就好了。”时景不以为意,眼中仍是笑意满满。
“那朝颜和寒酥呢?”虽然知道了望舒无大碍,但时歌又开始担心宫中的两人来。
“我不认识她们。”
“是我后来收的婢女,一个跟在皇帝身边,一个昨晚刚进宫。”
时歌说这话的时候紧盯着父亲的脸,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时景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敛去,语气渐渐生寒:“摄政王府的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我……”时歌再想反驳,可却被父亲眼中忽然涌起的哀伤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先前他温柔又慈爱,而忽然间的暴怒和望舒的惨剧让时歌又感到无端的惧怕,可现在她从面前的父亲身上只能看到苍老,和满身的疲惫。
时景想伸手触碰时歌,但看到已经昏迷的望舒他又收回手去。
一个威武的男子做出这样怯生生的姿态,时歌无比的揪心,她伸手回握住了父亲,“女儿不是怀疑您,女儿只是怕于海伤了她们,毕竟她们与我同生共死了许多年。”
“放心吧,父亲知道,于海只是将王府的人都控制起来了,一个都没动。”时景欣慰一笑,但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父亲想问什么便问,我们之间无需顾及这么多。”时歌侧头去看望舒,拿起床头的帕子为她擦着脸上凝结的血痂,顺便隐去眼中的不安。
时景看着她面露心疼的侧颜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和摄政王府联手,是想当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