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琉玧走过转角处,入眼的是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衣人,黑衣人面对着的是半倚着墙的时歌。
时歌先是一瞬见到熟人的兴奋,转眼就是满眼的迷茫和愤怒,她差点忘了到底是谁害她到了这般田地。
放在地上的火把噼啪作响,火光被时歌喘出的气吹的飘摇晃动,时歌的脸上朦胧着一层微黄的光,满脸的冷汗被照得发亮,更显的憔悴不堪。
慕容琉玧后悔了,低声道:“曲儿……”
可时歌不想理他,她的眼神低垂,看着自己已经固定好的腿,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好几个半月牙,黑衣人起身后完全挡住了慕容琉玧的视线,背对着慕容琉玧直言正色道:“阁下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慕容琉玧被黑衣人的讽刺激怒了,但碍于时歌就在他身边没敢动手,咬牙切齿道:“你杀了南云甫,剥了他的脸,做成面具后还混进陛下寿宴,到底是谁……”
黑衣人转身说:“你可知南云甫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他死不足惜!”
慕容琉玧刚想怒斥,但一看到他的脸,惊的目瞪口呆。
“阁下认识我?”黑衣人略带疑惑。
慕容琉玧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他一字一句道:“李!鸿!渊!”
时歌也被这个名字惊的膛目结舌。
李姓是当今的皇姓,而李鸿渊正是时歌表面的名字,也是先帝遗诏中新帝的名字。
李鸿渊挑眉,“我们见过?”
“你这张脸与先帝有八分像,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慕容琉玧接着说,“我还奇怪,于海安分了十几年,为何会突然派人刺杀皇帝,原来是想为你铺路。”
时歌又是一脸震惊,失声道,“你说什么?刺客是于海的人?”她又想到陈国世子发难前于海确实不见了,心下也相信了几分,嘴中低语喃喃:“于海要杀我……”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想靠着墙起身,李鸿渊见状上来搀扶,时歌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哽咽问道,“是你想杀我,还是时景想杀我?”
李鸿渊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人要对你动手。”
“可于海不是你们的人吗?”时歌失控的又哭又笑,“我没用了是不是,所以你们要杀我……”
李鸿渊被时歌的哭喊乱了心神,一时间手足无措,而慕容琉玧趁机出手,一掌劈向他的后脑。
慕容琉玧没有被李鸿渊的身份吓到,反而他还深深地怀疑李鸿渊的品性,倒不如就地杀了他,这样威胁时歌皇位的最大隐患就能被彻底根除了。
李鸿渊察觉到脑后凌厉的掌风和无穷的杀意,但他不能躲,因为他面前就是时歌,如果闪开了时歌很可能会被一掌毙命!
他可是亲眼看到慕容琉玧抱着时歌往箭上冲!
他双手撑住墙壁,向后高踢腿,以脚对掌,“无用之辈,只会偷袭!”
因为有墙的支撑,慕容琉玧自是不敌,被反震的后退几步,他捂着胸口,“要不是曲儿在你手里,我会如此憋屈?”
李鸿渊闻言,将时歌挡在身后,“明明是你害她至此,惺惺作态要脸不要!”
“我是为了助她逃出皇宫这个牢笼!可你们呢?利用完她,到头来还想杀她灭口!”
“我从未想过要杀她!”
时歌面前的两人吵的面红耳赤,她只觉得心中悲凉。
这两人都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她,可是事实呢上?
她出宫,慕容琉玧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她往刺客的箭上送,她如果不出宫,今天于海刺杀的人就是她。
横竖都是死,所有人都要她死,为什么呢?
父亲也来信说过,他会带着太子来救她的。但看这样子,父亲并没有和太子说过自己是他的女儿吧。
我还能相信谁呢?
时歌委屈的抽泣被他们剧烈的争吵和打斗声所掩盖,她少了李鸿渊的搀扶,无力的靠着墙,身子慢慢的滑落,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背后的墙上留下数道狰狞的血迹,脸色渐渐泛白,嘴唇青紫。
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地狱之中,浑身都泡在了滚烫的油锅里,身上没有一处的不痛的。
在时歌的眼里,放在她不远处的火把越来越暗,两人的骂声也好似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听不真切。
她太累了,如果睡一觉后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场噩梦那该多好。
时歌幸福的想着,闭上了眼。
慕容琉玧和李鸿渊仍旧你一拳我一脚的打着,直到另一人的脚步声从乾阳宫的方向传来,两人这才分开。
这时他们才发现时歌已经不知道昏迷多久了,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一同上前查看。
李鸿渊快速的把完脉,之后远远的退开,“她只是体力透支,再加上身体高热昏过去了,开两副药喝完就行,只是她的腿必须静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慕容琉玧瞥他一眼,之后去看时歌的腿,触目惊心的伤口直接让他落了泪。
“行刺陛下的命令是以我的名义下的,但不是我下的。”李鸿渊神情复杂的解释,“我混进宫也是为了查这件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鸿渊无法,只得转身跑进身后的黑暗,“等她醒来,你帮我转告一句话。”
“这些年你替我受的苦,我会记在心上。”
一身黑衣的寒酥从慕容琉玧身后出现,她看着昏迷的时歌,眼眶湿润:“太好了,陛下还活着就好。”
慕容琉玧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时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睡吧,睡醒之后一切就都好了。”他吻了吻时歌干涩的唇,疾步的走向乾阳宫。
“不用追刺客吗?”寒酥问慕容琉玧。
“先让他多活一阵。”慕容琉玧疾步走向乾阳宫,语气急促,“宫里已经不安全了,你拿着我的令牌送陛下回摄政王府治伤。”
寒酥颇为凝重的说:“您不回府吗?等天一亮,天下就要乱了。”
他眼里杀意弥漫,“我能允许刚刚那人多活一阵,是因为有的人比他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