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歌自从退了早朝,就一头栽进自己的龙床上唉声叹气。
唉,为什么要我来当皇帝呢。
唉,为什么要慕容琉阭来当摄政王呢。
唉,为什么慕容琉阭偏偏与我一起共事呢。
诸如此类的。
时歌一想到慕容琉阭,就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从小到大,她都是皇帝,但从小到大,她都只能跟在他后面。
自时歌记事起,这个叫慕容琉阭的人就一直以伴读的名义跟在她左右。他比她大了七岁,所以到了哪里都是他牵着她,她跟着他。
等到时歌的年岁足够,可以学习治国之道时,慕容琉阭已经在这门学问上披荆斩棘了许多年。
在只有两个人的学堂里,小时歌理所当然的把慕容琉阭看做大哥一般的人物。
除了自己是个女子外,小时歌几乎把所有的秘密都与慕容琉阭这个大哥分享。她爱吃甜的,她喜欢赖床,她不喜欢治国,她不喜欢学堂的李太傅,等等。
尤其是学堂里的李太傅,小时歌对他是微词颇多。因为这个老头总是拿琉阭哥哥与她做比较,说她处处都比不过慕容琉阭。
“慕容琉阭是朕的大哥,他各方面都比朕好,这不是应该的吗,于海你还说李太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哼哼,结果他连这么……呃……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晓得。”小时歌当着于海和李太傅的面用上了自己刚学会的词。
李太傅气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用手指着小时歌:“朽木!朽木啊!”于海苦哈哈的向太傅赔罪,并央求着太傅千万千万不要把这话往外传。
当天夜里小时歌就被于海打了屁股。
翌日,慕容琉阭看着小时歌捂着屁股连坐都坐不下去,安慰她:“陛下,您不必将李太傅的话放在心上。”
小时歌泪眼婆娑道:“可是于海都说朕太不争气,平时朕最信他的话了。”
他看着小时歌金豆子掉个不停越说越伤心,明显是被李太傅和于海的话伤着了。
慕容琉阭半跪在她面前,郑重的说:“陛下,你这一辈子,信我一人就足够了。”
谁又能知道,这句话多年以后一语成谶。
随着小时歌慢慢长大,慕容琉阭也到了封摄政王的年纪,宫里上上下下为此惶恐不安,生怕原本已经权倾朝野的慕容家借此篡位,然后来个大清洗。
结果在他临朝听政之后,慕容家不要说鲤鱼跃龙门了,甚至于连把持朝政的事都不干了,颇为安分。
宫人们大为感叹,这年头对皇位都不感兴趣的人真不多了啊!他不仅恪守本分,还有如此才能,用李太傅的话来讲,那叫文曲下凡,始皇再世!
再者慕容琉阭平日里就爱着一身白衣,再配上那一张冷面俏脸,啧啧,当真是天人之姿,在一众的宫女太监眼里,那叫一个完美无缺。
对比一下他身后跟着的小矮子,文不成武不就,还时常耍小孩性子。其实这么一想,天下真要是易主了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话就在宫女太监中传着,有事没事,他们夸摄政王一句好,然后鞭小皇帝一句尸。
可这些话很不巧的被小时歌听了个全。
那天于海叮嘱她要与慕容琉阭保持距离,小心为上。她很不耐烦的和于海发了火,之后随便找个草丛里躲了起来。
就这么躲着,躲着,睡着了。
再之后就被宫女太监的这番话吵醒了,小时歌心里默默念叨:“朕大度……朕不与你们计较……夸朕的大哥就是夸朕……朕与有荣焉……”
自从有了这么一遭,小时歌就在心里留了疙瘩。
等她再爱上书屋会了一个词,叫笼络人心,她知晓了朝堂上的一些事,叫功高盖主。原来她才是大哥,她本应是大哥的。
可是这也没办法,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慕容琉阭就已经在批奏折了,这么多年的政绩是抹不掉的。
乃至于时歌已经能临朝听政的时候,大臣们对着她永远都是一句“吾皇圣明!”然后转头去找慕容琉阭。
出于女人的直觉,时歌总觉得慕容琉阭看她的眼神带着侵略性,这时候的她也只以为慕容琉阭是觊觎皇位,没做他想。
但是从今日的状况来看,原本被她定上乱臣贼子标签的慕容琉阭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亦是假皇上。这件事只有于海,御林军统领萧何和她的两位婢女知道,难不成这几人当中有他的人?
但是这么久了,他居然没有告发她,要知道这种事只要流出去一点风声,就凭他在朝堂中的影响力,皇位对他来说就是唾手可得。
况且他今日最后一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不要说一旬只上一次早朝了,就是隔一天上一次就能错过很多大事。早朝里没人听她的是因为摄政王坐在那,他奉的是先帝遗诏辅政,这无话可说。
要是他走了,没人敢不听时歌的,否则一顶违抗皇命的帽子扣下去,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慕容家到底是何意,或者说,慕容琉阭到底是何意,时歌想不明白。
时歌在龙床上翻了个身一手搭在额头上,喃喃道:“大哥啊大哥,你让朕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