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矮身窗口下,用手指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孔,向里窥视,只见房间格外简陋,除了十几张床外,几乎没有其他摆设,看来是普通看守弟子的卧室。
刚要转身离开,右首长廊那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凌霄内力既强,耳根自然较利,仔细一听,当下知道有两个手持大环刀的弟子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凌霄连忙向上一跃,伏在房梁上。
走得近了,便能清晰地听到他们两人的说笑声,其中一个说道:“那叫什么李贤的,听说以前是太子呢,不过既然已经被废为庶人,活阎王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让他一同坐在金龙宝座上,还特意让那么多美女为他歌舞。但他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居然敢指责活阎王的不是?”
另一个说道:“你懂得什么,他现在虽是庶人,江湖上的人却都听他的话,活阎王是想借他的威望收服摘星楼那些顽固分子的心呢。这话你听了千万不要对人说起,当心传到活阎王的耳中,小命不保。”
先前那人说道:“这个自然,不过上次那些女子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居然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尤其是在殿中跳舞的那个,只怕是天上的仙女也要逊色三分呢。不过这些女子模样是长得水灵,就是太凶了些,居然敢向活阎王发难。史坛主也是的,手下半点不留情面,那掌差点就打死她。”
另一个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在阎王殿当差这么久,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但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们的。你知道她们都是些什么人么?我听说她们是朝廷训练的杀手,异常厉害,就我们这样的武功的人,恐怕无福消受呢。”说完,便桀桀怪笑起来。
前者说道:“不是说活阎王享受完之后,便赏给我们这些弟子么?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活阎王吹笛之后,那些女子都会狂歌乱舞,而这次这些女子只有其中一个表现出这种情况呢?”
他们说到这里,凌霄听出,他们所说的那个唯一乱舞的女子便是残月,于是便更加仔细留心他们的一言一语,希望能从中听到有用的消息。
只听后一人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薛坛主与云坛主说起过,他们说,凡是被擒回来的姿色不错的女子,活阎王都会在她们身上种下情蛊,这种蛊毒不同于其他的蛊毒,它是一种能随着人的情念而繁殖的蛊虫,经过岐黄子那种荡人心魄的笛声催发,以后只要心中萌发情念,就会发作,发作起来如痴如醉,如同服食了媚药一般。”
他继续说道:“它虽不会致命,但发作一次后,只要一动情念,就会再次发作,如此循环不已,只要断绝情念,蛊虫就会潜伏起来,不会发作。你想任何人都有**,只是多少之差,要断绝**是不可能的。听说唯有这种蛊毒没有配制解药,因为根本用不着,故而中了情蛊之女子会一直这样,时断时续地发作,如此一来,任何刚烈矜持的女子都受不了这种折磨,最终会被活阎王驯服,活阎王向来慷慨,将来这些仙女般的美人儿还不是我们兄弟的美餐么?”说到这里,两人同时窃窃笑了出来。
凌霄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残月的病因,既然岐黄子没有配制情蛊的解药,那么便没必要再去冒险苦苦寻找了。等那两人从走过去之后,便施展轻功悄然离开。
一直到天将破晓,凌霄才回到摘星楼,在后山没有见到鄢云,便径直来到鄢云的房间。鄢云见凌霄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解药?我见师父迟迟不回,心中甚是担心。”
凌霄倒了杯茶,歇了一会儿,便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鄢云,最后道:“那两人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只是或多或少而已,要想断绝情念是不可能的事。但你们两人现在既然都已经不能自拔,残月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更较常人痴情,要她断绝情念,纵使是神仙也没法帮她。你要想清楚了,你是要每天看着她被情蛊折磨地死去活来,生不如死,还是挥慧剑断情丝,让残月死心,从而救他脱离苦海?我话说到这里,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鄢云听了凌霄的话,心中半忧半喜,担忧的是,虽然自己假装对残月绝情,不难做到,然而残月知道自己突然间变心负了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欣喜的是,终于弄清了残月的病因,虽然没有解药,但只要残月渐渐忘记自己,不再动情,蛊虫便会蛰伏,不会再发作。
当天鄢云再经过女囚室的时候,便不再逗留,更不向紫芝她们询问残月的情况,将饭菜递进去后,转身便走。
紫芝将他叫住,喝道:“臭小子,你不是答应过我,每天都来探望残月么?怎么走了?不说清楚,别想走。”
鄢云不得已停住脚步,转身到囚室窗口前,咬咬牙,把心一横,将早就想好的一套托辞,说了出来,断然道:“没什么原因,你们都是朝廷派来谋害废太子李贤的杀手,她也不例外,平日里杀人如麻,坏事做尽,我避之唯恐不及,怎能与你们纠缠不清,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管送饭。”
残月听了,自然是悲痛欲绝,恨恨地道:“你说的对,我是无恶不作的人,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你最好赶紧走,迟了一步,当心你的小命。”其余女子听了鄢云的这番绝情的话,俱都愤恨不已。
紫芝虽然心中也有怒气,但更多的是诧异,当下说道:“臭小子,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才过了一夜,就判若两人,我本来也极不看好你,不过为了残月才勉强答应你们的事,你既负心绝情,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强行要你对残月好。不过你今天必须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举手之间,就能让你小命不保,你信也不信?”说着便挥掌作势,要以歹毒狠辣的五毒绵掌从窗口袭击鄢云。
鄢云心道:“这样突兀的改变,别说性格刚烈的紫芝、残月她们,任是谁都接受不了。但为了残月好,既然已经说出了绝情的话,就不能中途改口,再告诉他们实际的原因。否则残月听了,定然不会死心。”
当下说道:“你杀我自然轻易得很,但是具体原因我早已经告诉你了,既然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的,何必还要继续下去。你要动手杀我,便动手。”
残月虽然对鄢云由爱生恨,但始终不忍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于是便大声喝道:“快走!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紫芝知道残月对他仍然余情未了,轰他走便是有意护着他,当下对残月道:“这种负心薄幸之人,就是死上千次万次,也毫不足惜,你还护着他作甚?”
残月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床沿上,向隅垂泣。紫芝手一挥,喝道:“还不走,赖在这里干嘛?下次别再落在我手里,要不然定然取你性命。”
其实鄢云口中说着那些违心的绝情之语,心中比谁都要难过。残月固然可以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但他自己却必须永远将这段平生第一次刻骨铭心的情感埋藏在心里,无法向人诉说。
他心中对残月的感情不会因为她的误会而有丝毫减少,只会日渐根深蒂固,明明两个彼此深爱着对方的人,却必须生生拆开,永远别离,这是多么伤感的事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或许世上至诚至挚的爱情,不是拥有,而是牺牲。鄢云时常这样想,只要残月能安泰如初,即便视自己如同陌路人,也是心甘情愿。即便她一直恨着自己,一直误会自己,只要她不再受情蛊的折磨,自己也甘之如饴。
再说到华山女侠梅傲霜自从夜探阎王殿,得知李贤太子的具体住所之后,便连忙退出地狱门,向鹰愁崖方向返回,回去的道路虽没有来时崎岖险恶,但是道路迂回曲折,来时大可取捷径而下,但上去再用同样的办法便行不通。
加以她在地狱门耽误的时间太多,这样自然延误了三天之内返回鹰愁崖的期限。
鹰愁崖下众人见三日已过,梅傲霜还是没有回来,虽然梅傲霜临行前有所交代,若是自己此去打探,三日未归,便请他们都听她师姊华山掌门谷青霜的吩咐,不得妄动。
然而谷青霜虽然是华山掌门,平日按照门规,将华山派治理得井然有序,但她性喜恬静,以出家修道之人自处,很少涉足江湖,别说她在江湖上的威望不如师妹梅傲霜,就是有此威望,她对管理这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物,也没有丝毫经验,同时又自持身份,心中始终觉得当这些人的首领颇为不妥。只盼师妹梅傲霜能够如期归来,这样便能卸下这份担子,如今师妹延期未归,这些江湖人士开始喧嚷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
说起华山掌门谷青霜,原本是华山前掌门燕如嫦的大弟子,本来燕如嫦也打算将自己独创的游龙剑法与惊鸿步法传于谷青霜,但她资质平庸,而燕如嫦的游龙剑法与惊鸿步法讲究身法灵动,剑法任意所至,不拘于华山剑法中规中矩的一招一式,她练功虽勤,不能领会其中神髓,后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练习华山历代祖师传下来的剑法,这些年也颇有所得。
而梅傲霜比谷青霜晚入门十多年,燕如嫦晚年一直以两套绝世武功,无人继承,引为恨事。自收了梅傲霜为徒之后,发现她天资过人,无论是学剑法、轻功、还是内功,进境都非常快,于是便收她为关门弟子,将毕生绝学游龙剑法与惊鸿步法倾囊相授,没想到梅傲霜依然很快掌握其中的窍诀,燕如嫦见梅傲霜施展这两套功夫,却有自己当年风采,就连性格也是很像自己。心中大事一了,便含笑而逝。
谷青霜身为燕如嫦大弟子,却学不了师父的绝学,但乃师燕如嫦也没有亏待她,临终前将华山门户交给她执掌,并将华山道家内功心法口诀传于她。这类内功,最是符合她这种恬静寡淡性子的人修练,换了梅傲霜修练就可能会因为急躁而出问题,因此梅傲霜的内功就远没有师姊谷青霜的柔绵深厚了。
江湖人士这会儿吵嚷地更加厉害了,有人说梅傲霜可能失手被擒,有人更是徒逞血气之勇,鼓动大伙儿一起杀向地狱门,救出太子与已被擒的众位英雄好汉,并且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人见大伙儿乱作一团,认为根本不能成事,选择离开的。
独孤一方与谷青霜等人尽量劝说,饶是如此,却还是控制不住混乱的局面。这时候,只听一个人高声喊道:“梅女侠,那不是梅女侠么?大家快看,梅女侠回来了!”说着向山崖那边一指,众人听到喊声,俱都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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