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残月忽然从睡梦中悠悠醒转,见到鄢云,知道他为看望自己而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喜悦,连忙起身,到小窗边,仍然佯怒道:“书呆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来看我死没死是不是?”说完,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显然是口恶心喜。
鄢云见残月醒转,情况比之前似乎好了些,但脸色苍白如纸,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于是急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还不要紧?”残月摇摇头,没有说话。
紫芝怒道:“我问你们几句话,你们要如实回答?”鄢云、残月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紫芝对鄢云道:“臭小子,我先问你,你是否喜欢残月?”
鄢云心道:“既然她都看出来,不管残月怎么想,索性把话说明了。”当下望着残月,痴痴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指什么,我只知道她是唯一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子,只要离开她,我就难受,心里老想是想着她,连做梦也经常梦见她;见到她后,我就欢喜,心里总不舍得与她离别,见到她难受,我便伤心断肠;见她安好,我便欢喜欲狂……”
鄢云兀自还要说个不休,紫芝听了,喝道:“行了,我已知晓,不要再说了。”转而对残月说道:“你呢?你怎么想的,老实说,不要打马虎眼。”
残月看了鄢云一眼,苍白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螓首低垂,柔声道:“我不知道是否喜欢他,我只知道,他是第一个令我脸红心跳的男子,见到他时,心里是甜滋滋的;不见他时,心里是酸涩涩的。我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他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自从遇到他,他便成了我的冤家。我越是狠狠骂他,他在我心里越是难以忘怀,越是挥之不去……”
云、月二人这么互相表白心意,浑然忘记了紫芝与其他女子还在一旁,此刻他们两心相属,此刻整个世界只属于这一双璧人。
鄢云听到残月的心声,看到她害羞的娇美模样儿,心如鹿撞,美人恩重,最难消受,当下抓住残月的手,说道:“你放心,就算是舍了性命,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本来按照她们上头的规定,她们这些执行特殊任务的圣使们是不能对男子动情,否则便是死罪。残月自知犯了死罪,是以迟迟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反正治不好了,心里倒是毫无畏惧了。
紫芝也猜到她的这种心理,当下对残月道:“我现在身陷囹圄,脱身都难,也不责罚你了。你在临死前,能看淡生死,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心声,也是不易。”
转而对鄢云喝道:“臭小子,残月对你如此痴情,你日后若是负她,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过,你也别说大话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连你师父都说没办法,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能成个什么事?”
紫芝续道:“看残月的情况,只要再发作几次,小命便不保了。我知道你没本事救她,但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个酒鬼似的。她没几天好活了,我只希望你在她余下的日子里,多来看望他几次,给她留个美好的印象。至少这样,就算是治不好了,也能含笑而逝。”
鄢云听了,蓦地里,一阵酸楚袭上心头,眼中噙着的泪水,夺眶而出,泫然说道:“紫芝姊姊放心,你的吩咐,我一定会做到的。”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想到办法救治残月,紫芝她们也没有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饶是如此,刚知道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原来也同样在乎自己,然而一想到心中的那个她,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从此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这是多么让人痛心的事呢,他也不时劝自己接受事实,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为什么老天爷为何要这么折磨残月?
他开始恨自己武功低微,恨自己医术不精,恨自己为什么无法帮残月消除痛苦。
但他依然不放弃,决定再次去找师傅凌霄,求他务必想办法帮残月拿到解药。凌霄见他不再沉沦下去,心里自然高兴,笑道:“怎么想通了么?虽然我自己也是嗜酒如命,但我怎么喝都不会醉。而你根本不会喝酒,却强行将自己灌醉,不仅糟蹋了好酒,而且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鄢云走到悬崖旁边,对凌霄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若是你不答应弟子,弟子便从这里跳下去。”说着,左脚站在悬崖边的山石上,右脚作势欲跳。
凌霄想不到这傻小子居然以死相胁,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只要自己不答应,他就会跳下去,当下心里也有些惊慌了,忙道:“什么事都好说,你先走过来。你不会轻功,稍有闪失,掉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
鄢云心喜,眉梢一翘,说道:“这么说,你答应救残月姑娘了?”凌霄无奈道:“你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我能不答应么?虽然此行冒险,但我既是你师父,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在自己面前?”
鄢云知道像凌霄这样江湖上的大侠,自然是一诺千金,不至于食言于弟子,当下便从悬崖边走过来,说道:“师父这次去阎王殿找解药,有几成把握?”
凌霄长叹一声,道:“说实话,一成都没有。日前华山女侠梅傲霜来摘星楼,查探李贤太子与白云道长等人的情况,我便告诉她李贤太子在阎王殿,但那里守卫严密,耳目众多,高手如林。凭我的轻功身法,没把握避开他们的耳目,探察李贤太子的住处,所以便请梅女侠前去阎王殿探察。更何况,这次要去阎王殿,自然要比仅仅暗中探察李贤太子的住处困难许多,是以我心中实在没底。”
鄢云听了,脸上喜悦之色霎时间散去,满面忧愁,心道:“那岂不是非常危险,一旦被发现,不但师父与自己有性命之虞,而且救太子李贤与白云道长他们的计划,瞬间成为泡影。”但为了残月能够康复,也什么都不在乎了,当下说道:“要是有办法,既能顺利进入阎王殿,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解药就好了。”
凌霄讪讪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能想到这种办法,我早就去了,还用你说。这样,我今天晚上去阎王殿先看看情况,能否成功,便看运气如何了。要是被发现,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凌霄续道:“也不知我们之前在阎王殿那里看到的药庐,是不是收藏蛊毒解药的地方?阎王殿规模如此大,少说也有百来间房间,若是不知道准确的地方,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就算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怕也要找上几天呢。”
鄢云想了想,说道:“依我看,那些药庐只有些小药童在煎药,防守很松懈,而且有许多人出入。既是这么重要的解药,定然不会在那里。地狱门少说也有几千弟子,中蛊的人自然很多,岐黄子不可能将这么多人的解药都随身携带。”
鄢云继续分析道:“阎王殿房间虽多,但只要是药材炼制的丹药,无论收藏得如何严密,多种丹药放在一个房间内,定然发出浓烈的药味,要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信也不是什么机密,若是来不及逐间寻找,大可抓住那些红衣弟子逼问。但收藏解药之地,一定看守严密,难就难在这里。”
凌霄道:“现在这些话还言之尚早,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呢。”
到了晚上,凌霄果然冒险去阎王殿为残月找解药,他的轻功身法仅比华山女侠梅傲霜稍逊,穿过幽冥宫,上得右边高崖,丝毫没有问题。但无论哪种武功,丝毫马虎不得,轻功也一样,表面看来相差不多,关键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
凌霄毕竟是魁梧大汉,身法欠缺灵动,施展轻功时,带动的风声很大。梅傲霜身姿轻盈,惊鸿步法又是武林一绝,是以只要阎王殿守卫稍微懈怠,便能无声无息地趁虚而入。这一点,凌霄便做不到,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畏难而返,所以决定冒险一试。
虽然凌霄没有梅傲霜的轻功好,但凭他多年的江湖经验,遇事从容不迫,审时度势,心思细如纤尘,非常有耐心。
这时候躲在阎王殿左近一块巨大山石旁,已经足足观察了两个多时辰,不仅掌握了他们半小时换岗一次的规律,而且他发现前半夜巡逻的弟子是由一名舵主和两名副舵主领导,其余弟子武功也不弱,到了后半夜,再没有看见这些舵主及其副手,只是弟子看守,而且这个时候,这些看守弟子眼看就要天亮,守卫都比较困倦,见无事发生,来回巡逻的次数也在减少。
这时离天亮只有一个多时辰,凌霄知道这个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但要把握好时间,若是天亮之前,不能找到解药,并安全退出,等阎王殿中人陆续醒来,那么就非常容易暴露了。于是觑准时机,等右侧一排巡逻队伍转过廊道,连忙从山石上一跃而起,一个翻身来到第二层坎位上首房间的窗口旁,虽然施展轻功时带动的风声不小,但总算没被人察觉。
鄢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想起师父凌霄说此行没有把握,兀自在屋里坐立不安,来回徘徊。到了后半夜,见凌霄还未回来,心下更加担忧起来。
他尽量往好处想,可能师父已经取得解药,正在返回的途中,残月服食了解药,很快便能好起来了。但越是这样,心里就越不安,心想:“一旦师父被发现,被岐黄子手下擒住,残月得不到解药,不久便会在病魔的折磨下死去……”
越想心里越是惧怕,为了使自己安宁下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语怪力乱神的鄢云,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暗自在心中虔诚地求祷道:“‘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或值怨贼绕,或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或囚禁枷锁,手足被杻械,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愿菩萨护佑我师父顺利取来解药,安然回返,残月姑娘得服解药后,身心安泰,无病无灾。”(注:引文见《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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