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老皇帝不在乎厉泽辰，苏窈肯定是不相信的，毕竟老皇帝看着厉泽辰的眼神，分明就是爱之深，责之切。
若是真的不在乎，怎会想着临死之前再见一面？
可是作为外人，她不了解真实的具体情况，不好插手。
作为一个官位并不高的御医，更没有资格和胆量插手皇家秘密。
“辰儿，你我父子之间……一定要如此生疏？”皇上缓缓问道。
厉泽辰没有回答皇上的话，甚至眼神始终平静得接近冷漠，看向苏窈：“去给皇上看看，还能活多久。”
旁人可不敢当着当今皇上说这种话，那简直就是杀头的不敬之话。
可是，厉泽辰当着皇上的面说了，语气还格外平静，就像是对方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皇上纵然心中对于厉泽辰有再多亏欠，此刻还是忍不住生了火。
“我三番四次召你进宫，你却始终不应，如今来了，你就是为了气死我才回来的吗？”
皇帝怒道，随后咳嗽得愈发严重了些。
“陛下，您觉得呢？”厉泽辰冷冷一笑：“既然您也快去了，何时才能还我母妃自由？当真以为在宫里摆个聚魂阵就能留住我母妃的魂魄，以此抵消你曾做过的恶事儿？”
“你！”皇上怒目圆睁，在即将发怒的边缘，怒极反笑：“就算你如何恨我怨我，我也不会即刻死去！太子婚宴在半个月以后，我现在若是去了，国孝三年，太子不能娶国公府小姐为妻，又如何拉拢国公府继续支持皇家？”
“看来陛下您还没有病糊涂，还能想得如此透彻。想必你自己也清楚自己这身病是如何来的，你纵容国公府外戚独大，后宫干涉朝政，就早该预料到这个结局！”
厉泽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语调格外讽刺。
皇上视线逐渐凝聚在玉佩上面，瞳孔微微紧缩，神色越发凄然。
“朕不后悔，若是能早日与你母妃团聚，朕也心甘情愿。朕等这一日，等了整整十五年。”
皇上浑浊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那里困着他此生心爱之人的魂魄。
“半个月？皇上大可放心，我今日将姚大夫也带来了，她医术了得，定然能让陛下您活得更长久。”
厉泽辰缓缓走近，在皇上期盼的目光下，缓缓低头，附耳道：“我不会让您轻易见到母妃，我要您活得更久一些，每日都在悔恨中度过。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拆了那聚魂阵，让我母妃的魂魄得以安息。而且就算你死后，你只能入皇陵，绝对会让你离我母妃的棺椁越远越好。”
皇上闻言双目惊愕，气急之后生生吐了一口血。
“噗！”
那血乌黑，一看就是中毒甚深。
苏窈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厉泽辰与皇上之间的一来一往，甚至瞧见厉泽辰差点就将皇上给气死了，心里不免很是忐忑。
皇上今日若是被厉泽辰活生生气死了，那厉泽辰不就会背上弑君篡位的骂名吗？
然而事实上，厉泽辰似乎从始至终都对皇位没有兴趣。
没见面的时候他分明在意皇上的生死，可是见了面又故意说些挑衅之语，这又是何必呢？
“陛下，你莫要动气，让微臣给您瞧瞧可好？”苏窈恭敬上前问道。
然而皇上已经被厉泽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甚至后悔密诏宣他入宫，只为了最后一面。
“逆子！你当真想要气死我吗！”
“微臣愧对这声逆子，毕竟，在您眼里，我只是被用来稳固边疆的利剑工具罢了，从来就不是什么儿臣。”
“你！你当真这么觉得？这么多年来，朕何时亏待过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补偿你，让你心里的怨恨少些！”皇上咬牙切齿地说着，拒绝苏窈给自己看病，眼神尤为愤怒：“朕有御医，不劳辰王府的人费心！”
被殃及的池鱼苏窈微微一愣，站在远处，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全公公瞧着剑拔弩张的辰王和陛下，突然后悔将密诏送出去了。
这哪是父子啊，这看起来更像是仇人！
“我们走！”厉泽辰不想多留，更何况他看不得苏窈受委屈。
“站住！”皇上出声呵斥道，视线落在厉泽辰拉着苏窈的手上：“你可知，她是谁！”
厉泽辰身形一僵，而苏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什么人？
余光偷偷瞥向皇上所在的方向，谁知恰好捕捉到了皇上看向自己的目光，其中带着无比的愤怒。
苏窈心中愈发忐忑，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何至于惹得皇上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跟着厉泽辰进宫，听了不该听的事儿？
厉泽辰留意到苏窈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微微侧身护住了苏窈。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有她，我也只想护着她一人。若是有人敢动她，被怪我无情！”
厉泽辰语调格外坚定，保护的动作也极度明显，也隐约透露出，他早就知晓了一切。
苏窈越发确定，他们说的人，应该和自己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苏相之女苏窈，当真死了？”皇上突然出声道。
这一次换苏窈浑身僵硬了，却下意识看向厉泽辰，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苏窈命格为凰，若为帝王之妻，则生，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皇上浑浊的目光闪烁着一丝精明，一闪而过，再次被杀意淹没：“朕能查到，辰王你以为你又能隐瞒多久？”
苏窈沉默着，手心却有了汗水，皇上查到了苏窈没死，那他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就是苏窈？
还有谁知道此事？
辰王眼神愈发戒备了几分，甚至感知到有高手靠近宫殿，这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陛下，你引我进宫，到底是何用意！”
“朕快死了，朕想要补偿你，可是你始终不认我这个父亲。凰命只能留在帝王家，你不是东冥帝王，便不能带走她。朕想好了，为了东冥百年昌盛，即使朕只有半月的寿命，也会留下这只凤凰，守住东冥万里河山。”
皇上看向苏窈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就像是看中了某个东西，而不是人，不掺杂一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