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夜宴一过,朝廷终于派人解决荆州水患问题了。
此事由太子牵头,苏尺主动自告奋勇,当众立下军令状,必定会让荆州百姓居有所居,食有所食。
皇上因为太子在千秋宴上的表现略有不满,原本是想安排厉泽辰着手负责此事,谁知厉泽辰近期借口身体不适,未曾上朝,最终这个差事儿落在了太子头上。
西市虽然被整顿以后好了许多,但是难民依然过得艰难。
近来难民之间私底下流通了一种刻有官印的银子。
若说仅仅是印有官印的银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银子铸造都要经过官府和朝廷审批才得以流通。
但是这个官印和以往获批流通的官印不同,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赈灾专用”。
若说这是以前的赈灾款,拿出来用也应该说得过去,本不该引起官府注意。
可是东冥流通的银两批次在官册都记载有案,每批银子都有对应的特殊记号。
而这些赈灾银,却正是早先失踪不明,疑似被人贪墨的荆州赈灾款!
夜里,辰王府,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向西市而去。
短短几天内,市场上流通的赈灾款越来越多,早先食不果腹的难民们因为神秘人派发的银两终于能买上热乎的东西了。
这本是行侠仗义之事儿,可最终还是捅到了皇上面前,甚至惹得龙颜大怒。
“废物!这就是你说的彻查!这些赈灾款到底从何而来?到底是不是苏淮贪墨了?过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能给朕一个交代!”皇上将奏折一把扔在了太子脸上,满脸怒容。
太子被蕴含功力的奏折打了个趔蹴,身后的苏尺早已两股战战,不敢言语,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是儿臣办事儿不力,儿臣这就加派人手立即彻查!”太子大声保证道。
皇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太子,又缓缓移开视线,落在了站得最远的厉泽辰身上:“即日起,赈灾款一事交由辰王负责。朕看辰王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兵权也即日恢复。”
“父皇!”太子第一时间惊愕出声。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最后还是给厉泽辰做了嫁衣!
厉泽辰若是再次手握兵马大权,那自己还有机会将他彻底踩在脚下吗?
自己是不是距离废除储君之日又近了?
思及如此,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太子殿下!”苏尺第一时间察觉到太子踉跄的动作,立马上前扶住了他。
皇上冷眸看着太子颓废的模样,脸色愈发黑沉,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太子自知圣命难改,即使愤怒难平也不得不缓缓转身。
而站在最外面的厉泽辰一直没有言语,听闻退下,第一时间转身准备离开,
“辰王留下。”皇上脸色极其难看地喝道。
待众人都退下以后,皇上看着厉泽辰,而厉泽辰泽垂眸看着脚底踩着的番邦进贡的地毯。
“怎么?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与朕讲话了?朕今日若不是拿圣旨压你,你是不是打算永不上朝了?”皇上率先开口质问。
这么多个孩子里面,厉泽辰最得他心,也最让他头疼操心。
“臣不敢。”厉泽辰恭敬道,却和皇上君臣相称,没有自称“儿臣”。
“好一个臣?如今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老子了?”皇上拍案怒道,随手拿些案牍上的一块竹简,正要向厉泽辰扔去的时候,又顿住了。
站在一旁的全公公见皇上停住了扔出竹简的动作,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趁机端着一杯热茶上去了。
“皇上,您消消气儿,喝口热茶。”
皇上年轻时候也是练武奇才,若不是为了东冥皇室,怎会放弃继续练武。
这一竹简下去,其中蕴含的功力恐怕也得让厉泽辰受伤。
东冥皇帝见全公公如此有眼力劲儿地端上茶水,顺势放下竹简,接过了茶杯:“我是你老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你老子。教养你这么大,难不成就是想气死老子不成!”
辰王对于皇帝的指责没有半分反应,继续垂眸盯着地毯。
若不是已经平静了几日,厉泽辰恐怕忍不住直接和皇上翻脸。
他以玉妃的名义娶了裴家的女儿,还有什么颜面说什么教养?
“说话!哑巴了不成!”皇上见厉泽辰依然不言语,怒火又上头了,随手将手里的茶盏径直扔向了他。
“啪!”
茶盏打在了厉泽辰身上,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袍,随后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碎成了数片。
“哎呦,辰王殿下,您就服个软好不好?”
全公公吓得赶紧帮厉泽辰擦拭掉他肩膀上的茶末,低声劝道。
厉泽辰终于抬眸,黝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全公公,一字一顿说:“我没有这样的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深爱,却将天底下最恶心的事情都做尽了!”
厉泽辰的言语声并不低,以至于皇上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裴媛儿为何进宫为妃你不知晓?”皇上大步走到厉泽辰面前:“那晚她穿着你母妃曾经的衣裳,竖着高高的发髻,一颦一笑像极了你的母妃。朕记得当初你母妃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你带去了辰王府,何况你母妃在世的时候,裴媛儿应当根本没有见过你的母妃,她怎知这些?”
“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故意安排她扮做我母妃入宫?”厉泽辰缓缓握紧拳头:“裴媛儿连我母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怎会让她如此行为!”
“你不想,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想。”皇上冷冷地看着宫门外的某个方向:“你得记着,你姓厉,不姓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东冥的皇族。”
厉泽辰握紧的拳头最终又缓缓松开,原本缓和的父子关系,却因为裴媛儿这根刺,始终无法原谅面前的男人。
“下去吧,朕有些乏了。”皇上情绪压抑地挥了挥手:“赈灾款一事儿务必查清。”
“是!”厉泽辰恭敬告退,依然没有改变某些看法。
直到再也看不见厉泽辰的背影,皇上笔直的背脊突然软了几分,神情黯淡了许多,也没有先前的严厉与鲜活。
“他终究还是恨着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